明黃的警戒線把四樓圍住了。

　　那些東倒西歪的花圈、蠟燭和冥幣什么的，都被暫時封存起來。

　　確認之后，顧商歌就退回屋內了，他在家里思考片刻。

　　是和小人魚聯手合作，讓小人魚乖乖待在衛生間里不發出聲音。

　　然后坐等警方過來請人，還是主動出擊，去找警方配合案件調查。

　　認識并且短暫相處了一下，按理來說，顧商歌應該選擇前者的。

　　前者可以增加他們之間的互相信任和羈絆。

　　起碼不應該只有顧商歌一個人害怕小人魚被發現。

　　她自己也會害怕被官方人類發現。

　　一人一魚的共同擔心點都應該是怕被研究院解剖。

　　但是坐等警方的人過來，進入屋內和他談話，變數太大。

　　萬一有人想要去衛生間，萬一那個人好奇地拉開白布看一看……

　　所以出于對生命的尊重，顧商歌還是選擇主動出擊。

　　但是主動出擊也有主動出擊的套路。

　　直接闖進案發現場找警方，就是明晃晃地表示我有嫌疑、我有很大的嫌疑。

　　他路過四樓，那個老人敲門的時候，門內還有回應聲。

　　說明那個時候，案件應該還沒有發生。

　　然后他在街上晃悠了一圈，觀察摸索了一遍附近，才進入超市，被攝像頭拍到。

　　算算時間，在警方那里，他應該是在命案發生時出去過，并且路過四樓。

　　不知道四樓那家究竟幾口人。

　　如果人數多一點，哪怕是正常死亡現場，估計都會被嚴查。

　　到時候顧商歌就是備選嫌疑人之一了。

　　警方有權利搜索嚴重嫌疑人的住處。

　　領悟到這一點，顧商歌更悟了。

　　他把門打開一條縫，耐心地等待片刻，聽到樓下傳來了特殊的腳步聲。

　　不是屬于住戶的那種單獨的腳步，而是幾個人一起邁步上樓的聲音。

　　顧商歌一開始聽到的時候，對方隱隱約約在七樓，停頓了一會兒，便向八樓走去。

　　到了八樓之后，那群腳步聲便分散了一半。

　　一半人留在八樓，一半人停頓片刻，就繼續往上走。

　　掐算著這個時間，顧商歌推開防盜門，并讓它發出明顯的聲音。

　　然后推上門，腳步急匆匆地往下走。

　　在即將拐彎處正面對上四個穿著警方制服的人，他們也聞聲抬頭。

　　兩人組隊，這四個人就是來找他和對面那家的官方人員了。

　　顧商歌露出詫異和驚喜交加的神色，旋即又變得糾結起來：“……警官，四樓那戶人家是不是意外？”

　　“我下午的時候出去了一趟，當時四樓還有聲音。”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夜幕深沉沉地壓下來，。

　　樓道和顧商歌真誠的表情被幾簇手電筒照亮。

　　*

　　塞莉娜在魚缸里游曳了一會兒后，就趴在玻璃上，用力嗅了嗅。

　　家里的怨氣很香，但是只剩下殘味了。

　　不知道人類什么時候回來，回來的時候，會不會給她帶點小錦鯉呢？

　　不過下午，對方答應她的時候，一副很是高深莫測的樣子，塞莉娜又有些警惕。

　　萬一，萬一錦鯉是被淤泥喂大的呢？

　　人魚是不能吃這樣成分污濁的東西的，吃了的話，本身的靈氣和壽命都會受損。

　　雖然這兩天，那只人類都表現得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樣子，但是對方同樣懶得演戲，所以偽裝不懂很片面。

　　不懂這方面的人，估計早就第一時間把她放出去，親親抱抱哄哄了，沒有人類能抵抗人魚的歌聲和美貌！

　　而且對方問話的時候，總是帶著微微的笑意和神秘莫測，不像是在了解神秘世界，反而像是在逗人魚玩。

　　就是那種，塞莉娜曾經見過的惡劣人類，會淡定地提著一個毛毛球晃來晃去。

　　根本不需要多少力氣，就輕描淡寫地讓貓咪竄來竄去、疲于奔命了。

　　實在是太可怕了！

　　不過她才不是那種只有美貌，沒有腦子，還想撓魚尾的壞蛋貓貓。

　　是絕對不會屈服于人類，被人類當成寵物飼養的！

　　……所以朝歌什么時候回來喵。

　　她又游曳了幾圈，又回到之前每次、人類一掀開白布，她就能看到對方的位置，貼著玻璃發呆。

　　房子里殘留的怨氣似乎變得更加誘魚了，一個勁兒地往她腹部鉆，讓她產生久違的饑餓感。

　　這種饑餓感，光吃肉類也是無法滿足的，只能暫時止一下，需要吸收怨氣，才可以徹底填飽肚子。

　　但是朝歌不在，長久地沒有吸收怨氣后，她現在就和一個普通的柔弱魚類差不多，也逃不出去。

　　所以根本吃不到怨氣。

　　就在她心情又陷入低落的時候，突然嗅到了一絲新鮮的怨氣。

　　不是這棟房間里殘留的，而是從朝歌身上傳出來的。

　　按照氣味，和下午對比一下，對方大概會在她興奮地游曳十幾圈。

　　再發呆一會兒，再期待地等待片刻，就會到家。

　　好耶！！！

　　塞莉娜打起精神，同時警惕地加強對地盤的感知，范圍是這棟樓。

　　——朝歌似乎沒打算瞞著她，所以不對她隱藏氣味和位置這些。

　　她也知道，這棟樓大概就是對方的狩獵范圍。

　　對方下午出去給她買食物的時候，就在地盤里狩獵了一下，所以身上帶有新鮮的怨氣味道。

　　但是現在……

　　塞莉娜猶豫了一下，決定既然對方不打算隱瞞她，似乎對她開始試探，那她也要對對方有所回應。

　　在朝歌身上的那股怨氣味道越來越近，即將抵達這棟樓的時候，樓內的某處，也開始誕生古怪的怨氣味道。

　　這種怨氣一開始誕生的時候，味道很清澀，像是還沒有完善。

　　但是過會兒就會迅速脫變成熟，就像下午那樣。

　　人魚對此已經有過一次經歷了。

　　在初誕生的怨氣轉化為成熟的那一瞬間，她閉上眼睛，輕啟唇，開始歌唱起來。

　　普通說話的時候，人魚的聲音就很符合人類幻想的那種海妖歌聲。

　　空靈而又充滿魅惑力，像是溫柔俯向人間的黑翅膀天使。

　　可一旦開始歌唱，能夠聽到人魚歌聲的特殊人類就會推翻之前認為她們說話聲猶如輕聲哼唱的印象。

　　因為唱歌時的人魚，聲音更加飄渺而空靈。

　　沒有人類可以在聽清楚這種歌聲的時候，能夠保持理智。

　　就算有，也都是借助了特殊的耳具。

　　不然他們抵抗不了放棄攻擊，向人魚張開雙臂的沖動。

　　果然，在她的歌聲剛剛傳出去的時候，那個剛剛轉為成熟的怨氣就停滯住了，可以任由朝歌為所欲為。

　　這樣，朝歌就不用像追著兔子跑的獵豹了，而像是在地里拔菜一樣節省時間。

　　最重要的是，說不定還會分給她一點！

　　塞莉娜振奮起來，歌聲更加空靈飄渺。

　　但是讓她疑惑的是，朝歌并沒有去拔菜。

　　而是直接路過，然后頭也不回地繼續回家，

　　外面的防盜門傳來清晰的推門聲。

　　然后人類疑惑了一下：“你在唱歌，塞莉娜？”

　　既不拔菜分給人魚一點，也不被人魚所誘惑，肯定是隨時戴了耳具吧。

　　可惡又狡猾的人類！

　　這樣想的時候，塞莉娜聞到了比推門聲更加清晰的魚香味。

　　她立刻停止唱歌，歡快道：“朝歌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