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狼狽而逃
車上濕漉漉的,仿佛剛剛從內到外地洗完車。
烏濤在刷卡機器面前試了三四遍,機器都毫無反應,不由得尷尬起來。
他再刷了一次,窘迫地解釋道:“我平時刷的很快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司機低垂著頭,手臂架在方向盤上,沒有任何反應,像是沒聽到一樣。
那種姿勢很奇怪,烏濤沒有接觸過專業的醫學類知識。
但是在看清楚對方的姿勢時,心里就隱約升起了別扭和恐慌的感覺。
雖然他自己也不明白這種恐慌來源何處。
而且,停車空隙的時候,把頭埋下去,像是在偷偷補交。
這樣不是違反規定嗎?
奇怪之處太過濃烈了,濃烈到烏濤反而不敢問。
他勉強笑笑,局促地問道:“呃,我再試試。”
說著,又刷了一下卡,機器還是沒有反應。
車里也沒有任何反應,所有人好像都非常疲憊,或側靠在車窗上,或低頭縮在座位上。
公交上沒有開燈,只能靠街道上路燈散過來的昏暗燈光視物。
看過去的時候,烏濤竟然看不到一張正臉。
只能看到各種樣式的睡覺姿勢。
他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聲古怪的感覺。
司機開口道:“刷卡機被水淹壞了,你直接投幣吧。”
可能是為了照顧滿車睡著的乘客,司機把聲音壓得很低。
也沒有抬頭看烏濤,聲音像是從骨頭縫間摩擦碰撞出來的,很沙啞。
不像是正常的人聲。
烏濤得到回應,立刻松了一口氣。
他勉強平復心中不安的情緒,伸手在身上翻了一會兒,才找到一張小額的紙幣,把它投進投幣箱。
司機緩慢地點了點頭,摁了一下關車門的按鈕。
對烏濤揮了揮手,示意他快點進去。
對方揮手揮的緩慢,所以烏濤看到了那只手并不是正常的膚色。
上面布了一些紫紅色的斑點,像是什么皮膚病。
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后正在關閉的車門,又看了看司機,才順著車內的通道,往里走去。
走進車內,他控制住自己的眼神,盡量不去觀察其他人。
只悶頭走到最后面的一處空位坐下,然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為了緩解尷尬,幾乎是剛坐下,烏濤就掏出手機,想要繼續觀看剛剛那個稿子。
余光瞥到自己面前的椅背,他愣了一下。
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位穿著白色裙子的女性。
對方輕輕靠在車窗上,散開的黑色長發被微風揉順。
一股獨特的香味混合著清新的水汽,順著風拂過他的鼻尖。
這種香味很熟悉,但是烏濤卻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究竟是什么香味。
對方靠向車窗的半邊肩膀有些濕潤,輕吸在肩膀上。
仔細看去,那頭烏黑亮麗的頭發也有些濕漉漉的。
這種濕漉漉并不能為對方帶來難堪,反而莫名地像是動畫電影女主一樣,。
哪怕沒有看到正臉,烏濤也能腦補出對方究竟有多美麗。
而且仿佛很合時宜一樣,上車前,他看到的那部分稿子就在描寫前座那位神秘的長發白裙女生。
公交車駛離站牌的時候,烏濤終于把注意力收回來,順勢瞥了一眼窗外。
發現外面的霧氣更加濃郁了,像是剛剛下過雨、或者即將下雨的大霧天一樣。
說起下雨,他回憶了一下剛剛有沒有下雨。
畢竟前座的這個女生肩膀都濕透了,多半就是剛剛下雨的時候也沒關窗,抒發小詩情的時候被雨淋到了。
反正剛剛那么丟臉,搭訕是不可能搭訕的。
果斷放棄這一點后,他才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看了一半的稿子上,繼續往下看去。
故事主人公的性格顯然很正常,所以在沒有尷尬場面的情況下,很快決定出手搭訕對方。
原文是這樣描寫的:
【特殊的發香或者香水的味道一直縈繞在他的鼻腔里。
緩緩滲入他的胸腔和肺部,就像是滲入尸體每一處腐肉的香燭味道。
最終,陸仁甲伸手拍了拍前座女生的肩。
“美女,你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啊,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對方猛地顫抖了一下,有什么白色的東西順著肩膀和黑發滾落下來。
陸仁甲下意識低頭看過去,發現那些掉落的東西并沒有消失。
還在座椅和地面上很明顯,每點都純白如雪,像是在米堆里無辜蠕動著。
——是蛆。
陸仁甲瞬間頭皮發麻。】
烏濤也瞬間頭皮發麻,感覺到頭皮和腳面上仿佛也被這種軟蟲緩慢蠕動著。
他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下意識往后靠了一下,同時抬腳。
抬腳這個動作是下意識避開地上的蟲子,雖然它們并不存在。
一系列動作太多劇烈,讓前面的座椅也震了一下。
那個低垂著頭的長發白裙女生慢慢地抬起臉……不。
她是慢慢向后仰來。
那張臉龐白的像紙、嘴唇卻紅得仿佛在滴血。
整個人無神地向后仰著靠去,脖頸和手臂之類的地方都松弛無力。
這不像是活生生的人類,而像是尸體。
得出這個結論的瞬間,烏濤就突然醒悟過來。
剛剛為什么感覺司機和車內人那么古怪?
因為他們的姿勢都不像是活人,像是松弛無力的尸體。
但是長發白裙女生的眼珠子還會轉動,又確實沒有死。
而且……而且市區里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多尸體呢?!
尸體也不可能開車啊!!!
所以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錯了。
隨著白裙女生向后仰倒,那股莫名的幽香就猛地濃烈起來。
就像玫瑰頹靡盛開之后,散發出來的強烈香氣。
有什么白色的東西,從她頭發深處和肩膀上滾落。
烏濤幾乎是原地跳起來,發出一聲急促的吼叫。
然后驚恐地摸了摸頭發和身體,把身上的雞皮疙瘩抖掉,然后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公交車上。
公交車內還是像剛上車時一樣安靜,安靜地仿佛車上只有烏濤這一個大活人。
只是和剛上車時全車人都姿勢各異的睡覺不一樣。
現在,所有人都靜靜地抬起了頭,把蒼白的臉頰暴露在烏濤的視野里。
他們的眼睛深邃而黝黑,全部不發一言,只是這樣靜靜地盯著烏濤。
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不僅沒有褪去,反而更加雪上加霜了。
被這樣的眼神注視著,烏濤冷汗淋漓,他支支吾吾地開口道歉。
“那個,不好意思哈,我剛剛……”
車窗外,一個站牌遠遠地支棱在路邊。
瞥到那個站牌的時候,烏濤立刻放棄口頭解釋,轉而對著司機喊道:“師傅,前面下車!”
他幾乎坐在最后面,看不太清司機現在的姿勢,
只能聽到前面有人用低啞的、仿佛是骨頭摩擦碰撞出來的聲音響起。
“……下車?”
烏濤一邊點頭,一邊走到后門處,回復道:“是的,把我放在站牌那就算了。”
他不安地把視線移到車外,不看車內的其他人。
因為在他移動的時候,其他人也整齊地轉頭,繼續一起直勾勾地凝視他。
那是一種逐漸放肆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塊肥嘟嘟、還在流油的肥肉。
市區是肯定不會有尸體的!
而且尸體又不會動,這些人只是臉色蒼白了一些、身體無力了一些而已。
而已。
說不定是什么行為藝術呢……
對,肯定是行為藝術!
烏濤不安地安撫自己,緊繃地等待車門開啟。
特別是想起來司機和這些乘客一樣奇怪的時候,更加恐慌。
這種深夜,隨便找個僻靜的地方,然后他們一擁而上,自己就要嗝屁了。
找個僻靜的地方都是比較尊重他,。
在不行直接把車拉回車站,那黑燈瞎火的,哪怕出個什么人命,誰能發現?
干完,趁著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直接洗車,這不就是神不知鬼不覺了嗎。
烏濤開始去瞄破窗錘和窗外的場景,決定要是公交車不停下來,就努力自救一把。
不過出乎意料,又讓他格外欣喜的是,公交車居然真的在站牌前停下了。
其他直勾勾盯著他的人也沒有撲上來撕咬他。
而是繼續沉默地盯著他,那些慘白的臉就像是一張張純白的面具。
沒有多看幾眼,烏濤就急促地順著門縫擠出去,逃出那片令人感到窒息的封閉空間。
他一腳踩進路邊的積水里,沾泥帶水地狼狽走上人行道。
公交車毫不猶豫地發動,車輪飛速碾過水洼,往烏濤背上濺起一片泥水。
他:“……”
他摸了摸自己濕透了的后背,想張口就罵,又硬生生地咽回去。
越想剛剛看到的稿子和那個明顯不正常的公交車,越感到后怕。
坐公交車是不能坐的了,只能等出租車。
烏濤站在站牌下等了一會兒,猶豫再三。
他還是遲疑著掏出手機,把剛剛那篇看到一半的稿子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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