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舒閣中,云多多急的直冒汗,她穿著江芙的衣服,生怕周氏來個突然襲查。“小祖宗也...怎還不回來?”
待宋深舟睡熟,江芙替他擦凈身子,又整理衣衫,掖好被角,輕輕在他額間落下一吻,悵然道“此別無期,歲歲年年,望君康泰。”她本就是不值得的人,若有幸能平了心中恨,待那時......江芙搖頭自嘲,那時,即便自己茍且留命,又有何臉面與他再見。確定沒留下任何可疑痕跡,江芙悄聲離了客棧,并囑咐掌柜,若宋深舟問起,就說是一好心俠士路過相救,再無可奉告。銷魂之時,聽得宋深舟喃喃道“舒兒,是你么?是夢...還是....”他不記得,甚好。掌柜拿了錢,自是守口如瓶,客棧開了多年,無數(shù)癡男怨女,誰又能理得清?
終是平安回到府中,看著凳上昏昏欲睡的云多多,江芙松了口氣。云多多是從北方允州逃難來的孤女,此前來京都的路上,江芙見她衣衫襤褸,被一群小流氓圍住,她雖虛弱,仍倔強拿起一節(jié)斷木,與那些人對峙。在滄州老家,一直是周氏親力親為照顧她,如今到了京都,家里宅外,事務(wù)繁多,便求了江樹清和周氏救下云多多,主仆二人就此結(jié)緣。允與云類音,云多多最大的愿望就是攢很多錢,將來即便沒能嫁到如意人家,憑著這筆不小的財富,她擅長做湯點,盤個小鋪子,也能養(yǎng)活自己。
可跟著江芙這一年,云多多漸漸放棄了自己從前的美好打算,江家人都待她很好,尤其是江芙。在聽了她的心愿后,沒有嘲諷羞辱,相反還讓她跟著學(xué)習(xí)染布制衣。那明若六月驕陽的人兒,總是打趣道“多多,可別想著偷懶!多學(xué)一技傍身,將來才能攢更多的銀裸子金葉子,再嫁一如意郎君,豈不美哉?”云多多總是還嘴“娘子這就巴不得要攆我走?哼,才不要,娘子做的玉芙糕好吃得緊,還有四季穿不完的新衣,我就賴著不走!”
她才不要嫁給那些臭男人,想起自家老爹的風(fēng)流德行,若不是他騙了阿娘所有財物...她一淸倌兒,本就掙得不多,好不容易攢夠贖身錢,卻被...阿娘傷心欲絕,生下她后,不過六七個年頭,便油盡燈枯。樓里的鴇婆見她可憐,生得也還算機靈,就留她做些端茶遞水的輕松活計,總不至于餓著肚子。而后,新帝即位,親王不滿,自允州起兵,一時動亂紛紛。聽聞新帝親領(lǐng)七萬精兵,誓要踏平此地,千芳樓上下八十多口人,連夜收拾了行李跑路。云多多只有二十來個小錢,一路挨餓受凍,終于在手中僅剩兩銅板時,遇到了江芙,再生之恩,便是要她以命償還,也值得。
次日辰時,小二進房喚醒了宋深舟。睜眼,強光刺得他趕緊用手遮擋。猶記昨晚自己醉酒后,在大街上瘋癲指天怒罵,再后來,與那心尖人兒...“嘶~”頭痛欲裂,艱難起身,床鋪衣衫都整潔的很,甚至連一絲屬于她的氣味都不曾有,夢終歸是夢,虛幻縹緲,他不過是一凡夫俗子,如何抓得住。
搖搖晃晃回了府,倒頭趴在床上,今日無朝會,宋深舟實在覺得乏累,昨晚夢中那小妖精,怕是將他的魂兒都吸了去...“趙友恒,你最好能一心一意待舒兒,否則,我有的是法子,讓你...讓你...”囈語未盡,終是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