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江楠便收到了回信,纖手微顫,薄薄的紙似是有千斤重量。特意攆走青禾,江楠把自己關在屋中,再三擦干掌心的濕汗,就怕辱了那信。滿懷希冀打開,僅一眼,豆大的淚珠兒就蓄滿,輕輕吸鼻的功夫,便盡數砸向紙面。“與卿陌路...”癱坐在椅上,江楠哭得放肆,今生,明明得到了許多,為何此刻只覺,心房空無一物。青禾在屋外聽到動靜,趕緊沖了進來,江楠將信紙藏于袖下,抹干眼淚,謊言拙劣“青禾,快幫我吹吹,眼里進了臟東西...”不就是女子同心儀的男子表白被拒,沈筠諱不僅拒絕,還動手傷自己...這信,已算是難得溫柔。
自那日被江楠輕薄后,宋深竹就時常出神,一邊是對妍兒的愧疚,一邊又是對江楠的念念難忘。從七歲起,他就喜歡小妍兒,如今已過十三年,情意只深不淺。等再過些日子,忙完圖蒙衛和舍拉氏等一干瑣事,就能告個長假,去常州尋她。母親允諾,只要尋到妍兒,就準他娶進門來,做堂堂正正的夫人。可那晚,少女身上甜香溫軟,細吻纏綿悱惻,怎對得住妍兒!宋深竹慶幸,好在初吻早就給小妍兒.......
宋國公府內——宋深竹在已枯萎的葡萄樹下站立良久,宋深舟在一旁看著他,時而捶胸頓足,時而面紅耳赤.......不知過了多久,宋深竹才回過神來,只聽得自家兄長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宋深竹白了他一眼,宋深舟收起手中那把附庸風雅的青玉骨扇,調侃道“阿竹,可是在思念哪家的小娘子?來,說與為兄聽聽...”還用扇子挑起宋深竹的下巴,一副浪蕩公子模樣。宋深竹略有嫌棄之意,推開那輕浮的手,整了整衣裳。自兩年前嫂嫂病逝后,阿兄就變了一副模樣,從前是溫文爾雅,如今整日吊兒郎當,每每在人前做著嬉皮笑臉之舉,看似開懷不羈,宋深竹知道,他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見宋深竹盯著自己不說話,宋深舟稍想了一會兒,隨即自信開口道“阿竹,為兄猜測,那令你心動的女子,應不是你日夜思念的‘妍兒’吧?”“宋深舟!你又偷翻我東西了?”“阿竹,咱們可是親兄弟,怎么能用偷這個字?誰知你如今已過弱冠,還有寫日志的習慣,為兄不過是順路隨便看了眼...”瞥了一眼宋深竹,見他即將暴走,宋深舟趕緊安撫道“話說都過了這么些年,你還對那‘妍兒’..念念不忘,不過是兒時一句玩笑話。聽娘說,那江家人搬去了常州,這么多年音信全無,保不準早就...”宋深舟比劃了一個鎖喉的動作,宋深竹瞪了他一眼“常州巴掌大點兒地,我定能找到她!”宋深舟打開折扇,搖了起來“叫江妍的姑娘多得去了!惹你煩憂的姑娘姓甚名誰,讓為兄去幫你...試探試探?”“她也姓江,江楠;我查過了,父親是新任金紫光祿大夫江樹清的嫡女。”
“江樹清,這名字怎么聽著好生熟悉?”宋深舟順了順下巴上那不存在的胡須,半疑道“我記得從前,與咱家只隔半條街的那座宅子,住得是文殿學士江書青,也就是你‘小妍兒’的家。后來不知因何,一聲不響地搬走,說是回了老家常州...唔,滄州,常州;江樹清,江書青;江妍,江楠...”宋深竹忽覺腦中白光閃過,如煙火綻放。是了,怪不得熟悉,江樹清,滄州,這世間哪有這般巧合的事。若,那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想了十三年的妍兒...“糟了,信...!”
“信?...阿竹!”看著宋深竹頭也不回飛奔了出去,宋深舟搖頭嘆氣,這傻小子的也有碰得桃運之時!扇上之詩‘季春十三,數芳競,爭綺艷;細柳如蔓,萬絲縈,夢倚盼’(胡編亂造,實屬糟糕,莫深究!季春指三月,蔓—曼,倚—依)“曼依...”到底是難忘,還是自責,唯有宋深舟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