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江楠便著手為江媛挑選夫婿,都說長姐如母,江楠對此十分上心。沈筠諱營中有的是還沒有成家的年輕小伙,給江楠推薦過幾個(gè),都被回絕了。一群糙老爺們兒,媛兒從小被白氏驕縱慣了,水嫩嫩的小妮子,這些莽夫怎配得上?又想起沈筠諱曾經(jīng)的粗虐行徑,江楠直搖頭,自己受過的苦,吃過的虧,怎可讓媛兒再體會一遍。
五月初六的上午,江楠見到了風(fēng)塵仆仆的江鈺。兩年未見,他已成熟許多,如今比自己還高了小半個(gè)頭,記得前年,他還只夠得到自己胸口。江鈺見到江楠,開口沙啞的叫了聲阿姐,江楠淚目,輕輕抱過他,不過才十四五歲的年紀(jì),竟逢家中如此變故。江鈺一路走來,見過無數(shù)疾苦之人,既然自己已無緣仕途,參軍入伍也是好的,都能為國效力,何必在乎文武之分?三個(gè)姐姐中只有江楠最疼他,如今見著了,江鈺覺得,自己日夜兼程的辛苦也算值得。只是這傻阿姐,一直在府門口抱著自己,都哭了快一刻鐘,江鈺伸手拍了拍江楠的后背,輕聲安撫“阿姐莫哭,我已是半大的男兒,之后定能重振我江家門楣,讓阿姐享福!”江楠聽后,反哭得愈發(fā)起勁。
今日營中無事,沈筠諱簡單巡查一番就回了府。誰知?jiǎng)偟降介T口,就見江楠抱著一陌生男人,光天化日成何體統(tǒng)!下馬握拳,正想要好好收拾一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旁的青禾趕緊閃身擋到了沈筠諱前面,咳嗽一聲“見過將軍”。江楠忙放開了江鈺,擦了擦眼淚,興沖沖地拉著江鈺給沈筠諱介紹。沈筠諱尷尬地摸了摸后腦勺,原來這是她庶弟,第一次見到小舅子竟把他當(dāng)成了奸夫,著實(shí)有些丟人。已經(jīng)不知多久未見江楠?dú)g笑,那明媚的面容,晃得他竟有些睜不開眼,不禁開始期待,她...是不是能...?
沈筠諱很快安排江鈺入了營,起初江鈺總是受人欺負(fù)。自小長在江南的他,不同北方漢子那般體格健碩,要命的是,江鈺長得極像他的生母。白氏的姐姐曾被譽(yù)為滄州城第一美人,江鈺繼承了母親的美貌——眉不畫而秀,唇不點(diǎn)而朱,雌雄莫辨。軍中連蚊子都是公的,一群糙漢寂寞久了,倒學(xué)起婦人家長舌多嘴那套。情勢愈演愈烈,可沈筠諱一直未出面解釋,既然是江鈺惹出的事,就讓他自己想辦法解決,借此磨煉。畢竟在軍中,靠的可不是臉長得好看,而是拳頭夠不夠硬。
江鈺也有些天賦,雖然在蠻力上弱了些,但他懂得揚(yáng)長避短。不擅刀槍棍棒,便主攻劍術(shù)騎射,閑暇時(shí)也不與他人吹牛玩鬧,只修習(xí)兵書,還經(jīng)常向沈筠諱請教。愛屋及烏,更何況江鈺確是一根好苗子,沈筠諱自然對他毫無保留,手把手教導(dǎo)。江楠因此很感激沈筠諱,二人的關(guān)系稍有緩和,她仍抗拒床笫之事,但平時(shí)相處,總不似從前那般劍拔弩張。
一日,那被罰的副尉不甘心,叫了好些人,說是要與江鈺單挑。若江鈺贏了,自己甘愿退位讓賢,拱手送出這副尉之銜;若江鈺輸了,就得當(dāng)著大伙兒的面,換上女裝騎馬繞營一圈。那副尉小有些本事,又有朝中之人為其撐腰,江鈺不假思索,隨口應(yīng)下,約定三日后營外空地決斗。此事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連身在大宅內(nèi)院的江楠都知道了。
等沈筠諱一回府,江楠就火急火燎的去見了他,噼里啪啦說了好多些擔(dān)心責(zé)備的話,沈筠諱也不回應(yīng),只喝著茶,好整以暇看著江楠在他面前來回踱步,小嘴叭個(gè)不停。這般鮮活的模樣讓沈筠諱憐愛不已,難得見她著急,總算讓他找回了些主動權(quán)。良久,江楠才發(fā)覺自己的舉動有些出格,女子應(yīng)當(dāng)恪靜守禮,溫恭賢雅,眼下為著江鈺的事,反倒像個(gè)市井潑婦。
沈筠諱并沒有不耐煩,相反還有些雀躍,她不再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這是不是意味著,一切還能從頭來過......江楠假意理了理那并不褶皺的衣袖,坐到了沈筠諱旁邊,也不再開口。沈筠諱伸手,拿下了江楠頭上不知何時(shí)粘上的一小片樹葉,江楠本能地躲了下,沈筠諱黑了臉,看來她還提防著自己。
自知沒趣,沈筠諱收起那副深情款款的樣子,寬慰江楠“阿鈺的事情,我本可以制止,但他脾氣倔,前日主動找來,說這場比試他會如期赴約,不論輸贏,一切后果自己承擔(dān)?!苯?dú)饧薄鞍⑩曔€小,他胡鬧就罷了,難道你也不知這其中利害么!”沈筠諱被江楠唬得一愣,女子雖弱,真發(fā)起脾氣來倒還有些嚇人。摸了摸鼻子,沈筠諱小聲囁嚅道“我不是沒有勸過,但他執(zhí)意如此。況且,你就這般不信任阿鈺,若是他贏了呢?即便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不還有我這個(gè)姐夫罩著,定不會讓他真去穿上女裝,騎馬繞營!”其實(shí)沈筠諱還有些小好奇,阿鈺確實(shí)生得好看,連他見了都有些自愧不如,要知道江鈺來此之前,他可是這軍中一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