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張黑青的臉,江楠心寒至極“你不信我?”沈筠諱不回應,大手高高揚起,江楠閉眼,預知免不了這一劫,她下意識護著肚子。沒有意外,一記耳光,打的她趔趄了好幾步,要不是青禾扶著,怕是要直接摔倒在地。青禾心疼,她怎也想不到沈筠諱會出手,想告訴沈筠諱江楠已有身孕,江楠握緊了她的手,搖頭示意不可,清者自清,她心傲,不愿用孩子乞憐。沈母也被嚇得不輕,趕忙要湯嬤嬤上前看著江楠的肚子,可千萬不能有事?!绑拗M!妍兒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出手傷人,成何體統!”“阿娘,你還想護著這個毒婦?”轉頭吩咐小廝“將她關進祠堂,每日抄寫經書十卷,跪在芷蘭那還未出世孩兒的靈牌前,磕頭贖罪!”
藍蝶兒紅了眼,幾欲癲狂,只是磕頭認錯?呵,沈筠諱還真是偏心!眾人還在驚訝于沈筠諱為愛妾動手打了正妻,藍蝶兒突然無故瘋笑,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掙脫了押著她的小廝,一個箭步用力撞向了江楠的肚子。青禾阻擋不及,也被撞翻在地,頭磕在花壇邊上,暈了過去。倒地的那一剎,藍蝶兒故意重壓在了江楠小腹上,叫囂著“我要你給娘子賠命!”拔下頭上的長簪,就要向江楠胸口刺去......危急時刻,沈筠諱總算是回過神來,上前一腳踹開藍蝶兒,目之所及——江楠面如紙色,身下見紅,漸漸浸透衣褲,血腥氣分外刺鼻.......沈母大驚,坐地哀嚎“孩子!筠諱,孩子...”腹痛如絞,眼前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依次劃過,耳畔傳來如同夏日驚雷般的陣陣轟鳴聲,江楠只覺胸口干疼得厲害,止不住倒吸冷氣,再之后,腦中白光閃過,她的世界,終歸于一片寂靜......
韓氏看似命若懸絲,但一直吊著口氣兒,也沒能死透,在第三日傍晚,居然奇跡般地轉醒。眾人皆驚,本以為神仙難救,府中上下,正欲著手后事,誰知韓氏就這樣醒了,安然無虞。換了個醫術較高的郎中來看,說可能是服了某種假死藥物,看著兇險,實則并無大礙。沈母怒極,親自審理藍蝶兒,還沒動刑,藍蝶兒就不打自招,對此種種供認不諱。
她瘋癲大笑,還不時咒罵著江楠和沈母。沈母本想借此一同發落韓氏,可藍蝶兒堅定說此事全是自己一人所為,韓氏并不知情,都是江楠自作自受,不管怎么拷打,她都不曾改口。沈筠諱也詢問過她一次,藍蝶兒不為自己辯駁,句句都在控訴他對韓氏深情不再。本看在韓芷蘭的面上,沈筠諱打算從輕處罰藍蝶兒,將她除了名,打發給普通人家做丫鬟就好;若是交給了官府,就只能充作娼妓,再無舒坦日子可過??伤{蝶兒嘴硬得厲害,沈筠諱只好作罷,將藍蝶兒交于了官府。路上,她倒也乖巧,低著頭,不哭不鬧,趁沒人注意的空當,將浸了毒的空心簪子打開,抖出其中的毒粉,倒在口中,不多久便沒了氣兒。到底不曾牽連韓氏,沈母只說她管教不力,罰抄半年經書為藍蝶兒贖罪。劉嬤嬤從前做了手腳不干凈的事兒,藍蝶兒以此要挾,她只能為虎作倀。那日江楠要給韓氏送點心,劉嬤嬤主動上前,說自己跟在老夫人身邊多年,由她送去,準出不了差錯。江楠沒多想,還好心打賞了劉嬤嬤跑腿錢,環環相扣,江楠斷無脫身之地。
又失去了一個孩子,沈筠諱自是心疼,他又氣又悔。劉嬤嬤被凈身趕出了府,藍蝶兒已死,沈筠諱無從發泄,只好遷怒于韓氏,勒令她搬去后院的昌順堂,未經許可永不得出門。這昌順堂從前是沈母禮佛誦經之處,后來因年紀大腳力漸弱,這地兒又偏遠清幽,自此荒廢。藍蝶兒魯莽,自以為除去江楠和她腹中孩兒,韓氏的日子就會好過許多,殊不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得不償失。
等到江楠醒來,已是四日后的黃昏??谥懈蓾灰眩雴厩嗪虆s發不出聲音,艱難睜眼,是沈筠諱守在自己床前。不如彼時那般溫柔似水,此刻他雙目猩紅,眼下烏青,胡子拉渣,想必已多時不曾休息。腹下仍隱隱作痛,江楠抬手摸了摸,那本來略鼓的小腹如今真是空癟下去了,曾經那許多期待,希望...盡數化為烏有。江楠哭不出聲,只能干流淚,枕上一片濕濡。原來孩子沒了是這種感覺,當初自己那般逼韓氏,她定也是極難受。沒了孩子也好,母親不得寵愛,父親嫌惡如斯,生下來也是罪過,果真,一報還一報!
見她醒來,沈筠諱濕了眼,唇瓣張合,又不知從何說起??粗蝮拗M狼狽的模樣,江楠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她開始哭。許是嘴里進了眼淚,此時堪堪能夠發聲,從微微抽泣到放聲大哭,最后聲嘶力竭。沈筠諱被她哭得揪心不已,又不知如何安慰,只一味的道歉,安慰江楠以后還會有孩子,藍蝶兒已交由法辦,韓氏也遷到了昌順堂。江楠不曾聽進一字半語,依舊自顧自地哭,沈筠諱終是不耐煩“夠了!孩子沒了我也心痛,藍蝶兒已死,芷蘭我也連帶著處罰了,你還想怎樣!”江楠止了哭,啞聲道“妾身無禮,在夫君面前取鬧,實在不該;自請禁足罰俸,夫君...可滿意?”沈筠諱磨了磨牙,意識到自己失控,又被江楠懟得無言以對,說過的話,似覆水難收,他只能靜默自責。不愿再見眼前之人,江楠側過身去,用被子捂了臉,沈筠諱無奈,只能干巴巴地道“妍兒,方才...是我不對!你先好生休養,我明日再來看望?!本彶交仡^,江楠仍悶在被中,沈筠諱搖頭嘆氣,心想等江楠出了小月,自己再多加補償便可,日子還長,她已是將軍府的人,又能跑去哪兒,一時倔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