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狂笑一聲,拿出連霄當初簽下的那份《和離書》攤開給貴太妃,“這是他當初要娶的時候,親手先簽下的。可是,他是一樣都沒做到,卻騙我簽了個納妾文書。這好端端的《切結書》竟成了一張廢紙,他這般騙我,我還留下來做什么。我要嫁的從來都不是什么王爺,是我的丈夫,是要與我生生世世比翼雙飛的丈夫,是我丈夫!”
連蓮接過那張《和離書》念完,只覺手頭一癱,心頭一涼,她不能接受地將《和離書》撕個粉碎,抓狂一般揪著云姝的胳膊,“不可能,表哥不可能為你簽下這個,這是假的!”
“這是假的啊,連婚事都是假的,何況這個?”云姝自我嘲諷,“我的婚事,就是一場笑話。”
貴太妃聽完也是難以置信,搖頭無奈,“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只要離開這里。”云姝干脆利落,“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他騙了我,我也不會把他怎么樣,我只想離開這樣一個把我變成笑話的地方。”云姝再次跪地,“請太妃成全我。”
貴太妃揉了揉困痛的額頭,暈靠在連蓮懷中,一路飛速離開了云姝的小院。
回到正廳,打發走了心情凌亂的連蓮,貴太妃握著王嬤嬤的手哭得不能自己,“冤孽啊,這對父子,為何行事都這般隨性亂來?先帝當年,最起碼已經當上皇帝了,沒人敢管他,也沒人敢說他的不是。可是霄兒,這可是欺君大罪啊!一旦被皇上和馮氏那個賤人知道了,霄兒就完了。”
王嬤嬤面色露出些許殺氣,“太妃,為了王爺,您不可再心慈手軟!”
貴太妃一驚,“你是說?不可,不可,她是無辜的。”
王嬤嬤道,“她是無辜,可她現在是王爺的威脅。她執掌第一酒樓以來,認識了不少達官貴人,尤其河東賑災那次,更是被皇上欽此‘第一酒樓’的牌匾,太妃不得不防啊。皇上的人一直盯著王府,今日的事又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一旦皇上察覺不對,這楚氏又寧死不愿做妾,整個王府都有危險。太妃,連家已經沒了,您可只剩下王爺了啊。”
“這,”貴太妃雙手顫抖,卻在聽完王嬤嬤的分析后,很快冷靜狠下心來,“你說的對,哀家不能留一個威脅在霄兒身邊。霄兒現在為了她能做出這樣的事,以后的事哀家更不敢想。連家的仇,我先夫的仇,不能忘!”
片刻,王嬤嬤奉貴太妃之命清走了云姝身邊所有的人,帶著三尺白綾眉頭不眨地攤給云姝,“楚妃,你可別怪我。要怪就怪你不該擋了我家姑娘的路!”
云姝一陣心驚,暗暗后退,“你要干什么!”
“抓住她!”
身邊的人麻溜地將云姝摁在腳下,王嬤嬤走到身后大手一揮,白綾就熟練地纏在云姝的脖子上,“你既不愿安分做妾,那便早死早超生吧!”
云姝自是不甘心死,可形勢比人強,她想掙扎,雙手卻被人死死拴住,根本動彈不得,趁著還有點意識,她使勁蹬腳,意圖壓倒身后的劊子手,給自己求得半分生機,卻被兩側壓得根本使不上力氣。
王嬤嬤的手勁兒不小,無論她如何抗爭,終究雙拳難敵四手,逐漸喘不上氣力,意識也在飛速運轉,前世今生的記憶混亂如麻飛馳而過,她終于想起來自己在今生去被一塊從高樓幕墻上的玻璃擊中腦袋,也就是說她很可能在今生已經死了。
如果說,她在今生已死,那現在的自己又是什么?
她的身子劇烈顫抖,聯動著周圍的一切也在天旋地轉,可身邊的人就算已經面目模糊扭曲,甚至化作無數魑魅魍魎也沒有停止手邊的白綾。
窗外登時昏天黑地,狂風大作,一片片黃葉化作片片鋒利的玻璃,搭載著云姝的前世今生割裂了周邊的畫面,連青磚綠瓦也生了翅膀,拔地而起,匯聚成一個巨大的骷髏頭,張開血盆大嘴向云姝沖來。
千鈞一發之際,連霄沖進來一劍砍斷了一切。
云姝從云端回到連霄懷中,睜開驚恐看著滿臉焦慮的他,以及周邊毫無異常的樹葉和青磚綠瓦,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唯一不同的是身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被他一劍砍死的兇手,在告訴她這不是一場夢。
云姝意識膠著,難辨現實與夢幻,秦湛霆的影子再次撲入塵封的腦海,曾經的尸橫遍野的慘烈戰場與充滿戾氣的萬丈深淵也如剛剛發生一般,令她生死難辨,“這是哪兒?我為什么會在這兒?我死了嗎?我好像已經死過了。”
她下意識推開身邊的連霄,跌跌撞撞地想要逃離這個令她窒息的地方,卻忽覺身下一冷,一陣劇烈的腹痛席卷全身,這情形又如此似曾相識,“孩子?我的孩子!”
“姝兒!”連霄抱著她來到自己的臥房,孫先生緊急診脈,卻只遺憾而又為難的搖搖頭,“娘娘已有一個月的身孕,可是,如今,怕是保不住了。”
連霄捂臉痛哭,以頭撞壁,最后只做了個艱難的決定,“救她,快救她!”
貴太妃這邊得到消息,緊急趕來,卻只見到王嬤嬤的尸體,不禁腳下一軟。
“乳娘!”連蓮撲倒在王嬤嬤身邊,哭得不能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么!乳娘你醒醒啊。”
貴太妃回看跪了一地的丫鬟奴仆,也不用多問,急匆匆地又趕到連霄的屋里,卻發現他正痛苦地在屋里亂砍亂砸一氣,嚇得周邊不敢近身。
這一幕如此神似當年已經發生過的一切,貴太妃這才頹然發覺,自己剛剛做了個多么愚蠢的決定,不禁暗暗心驚。
孫先生帶著藥箱出門稟報,“王爺,娘娘的血已經止住了。可是,孩子,已經沒了。”
連霄癱坐在地,“有勞先生了。”
孫先生退下,貴太妃默然走進,當她知曉云姝有孕之事,便悔不當初,如今看到這樣的兒子竟是罵也罵不出口,心疼也無從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