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的春天，一架飛機降落在上海虹橋機場。

　　一個一行6人的日本考察團要在上海進行為期十天的書畫、攝影交流活動。

　　來華的這6個人年紀都不算小了，不過年紀最大的是一名已經七十歲的老人，他精神還算好，只是自從踏上上海的土地后，在國內老頑童一般的他就變得心事重重，一言不發了。

　　秦媽媽、唐媽媽和汪大夫都于近兩年先后過世了。

　　李左元、李老太太和桃葉最后也都被接去了九章閣，他們是在兒孫繞膝中頤養的天年；

　　章思群去年從婦聯退休了，阿毛現在是部隊里的一名高級干部；阿寶則已經是一名紡織廠的副廠長了；

　　小夕從學校退休后就在不渝的繡坊里幫忙，她和岳不息的一雙兒女都成為了國家干部；

　　黃小小現在是公安分局的局長，他和不渝成了夫妻，兩個人的一對雙胞胎女兒今年同時考上美院，繼承了媽媽的好基因，她們個個貌美如花。

　　從SH市公安局處長位置上退下來之后，岳不息重操舊業，和一群攝影愛好者加入了攝影家協會。

　　這次，是曾經的部下現在的公安局領導找到他，請他這個老領導參與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

　　于是，岳不息在來華的日本考察團名單里看見了佐藤之助的名字。

　　同樣，在上海書畫及攝影家協會對接人員里，佐藤之助也看見了岳不息的名字，他的心竟然因為這個名字跳得劇烈起來，以至于隨行的一位退職醫生擔心他心臟出問題，佐藤輕輕告訴他:“三十年前，我來過中國。”

　　退職醫生看看他，便不再說什么了。

　　岳不息除了頭發花白，臉上多了些皺紋外，身材依然挺拔結實，佐藤進入大廳的第一眼就認出了他；

　　而佐藤因為駝背，岳不息是看見了他的臉才認出了他。

　　岳不息主動伸出了手，佐藤的手微微有些顫抖，見到岳不息，他的第一句話居然是：“我想，見見盧偉華先生！”

　　上海、南京解放后，仍然沒有盧偉華同志的消息。

　　直到1950年，一名被捕特務交待，他們在1948年就已經將盧偉華活埋在雨花臺附近的小山上了。

　　回想自己在革命道路上邁出的每一步，都是沿著盧偉華的腳印在走，包括擊殺“刀子”時冒充小池走出的外八字也是在無意識地模仿著盧偉華，岳不息覺得，自己已經活成了盧偉華。

　　接管國民黨的警察局和保密局后，岳不息從殘留的檔案中找到了小池關于霍四輩那個杯子的記錄，看得岳不息一陣后怕。

　　當初，岳不息主動把與自己那個一模一樣的杯子送給霍四輩，真的是想毒死他，然后用自己的杯子換掉他的杯子。但是，受李左元殺死蘇民的啟發，他改用了“ZH”，也就把杯子的事情忘記了。

　　沒有想到，就是通過這個杯子，松井和小池已經將槍口對準了自己，如果不是鬼子投降，自己還真生死難測呢。

　　可見，自己終于還是百密一疏，留下了這個致命的線索給他們。

　　得知盧偉華的死訊，佐藤很感傷，他此行中國最想見到的就是盧偉華，他想同樣以站立的姿勢問一問盧偉華：我們余生還能做朋友嗎？

　　但是，這句話，再也問不出口了。

　　“盧偉華，是我敬重的人，我多么希望可以見到他，向他說句對不起。”佐藤看著窗外的雨霧，恍惚又回到了三十年前，那個斯文儒雅的盧偉華含笑走來，他永遠是那么的不卑不亢，周身始終籠罩在迷霧之中......

　　“他，是蚊母鳥嗎？”佐藤問。

　　岳不息笑著說：“蚊母鳥，就是夜鷹，鐵蹄下的每一個中華兒女都是蚊母鳥，在微光里，振翅尋找著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