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三娘笑道:“小伙子反應好快。”話猶未畢,羅豐便已躍起身來,一劍刺出,劍尖直指斜下方,使的正是瑯琊劍法中的一招“醉翁投壺”。
當年北宋大儒歐陽修擔任滁州太守之時,曾與眾百姓共游瑯琊山,自號為“醉翁”,寫下了一篇《醉翁亭記》。其中“射者中,弈者勝”一句中的“射”,指的便是投壺了。投壺者自上而下,將羽箭擲入壺中,擲中次數多者為勝,少者為敗,敗者須得依照規定的杯數罰酒。使劍者使出這招醉翁投壺之時,手中之劍便會如羽箭投向壺中一般,直攻敵人的要害。瑯琊派開派祖師令狐悠創出這招劍法,原有紀念歐陽修曾經來過瑯琊山之意。
鄭三娘見這一劍直奔自己咽喉而來,吃了一驚,疾忙向右前方踏出幾步,繞到了羅豐身后,劍尖一轉,刺向他懸在空中的小腿。羅豐早知她會使出那本《誅仙寶典》中的破招之法,當即將小腿向臀部一收。鄭三娘一劍刺空,正自茫然,羅豐已然腳尖點地,使了個“黃龍大轉身”,猛地刺向鄭三娘的腹部。
這一招使的乃是“竹巷撫琴”,是令狐悠為了紀念自己父母在洛陽綠竹巷中初次相識而創的。鄭三娘見羅豐手中長劍顫顫巍巍,忽前忽后,忽左忽右,便如一只纖纖玉手在不斷撥弄琴弦一般,朝自己腹部襲來,當即用劍在空中不住畫圈,將青松劍圍在當中,彼及青松劍即將刺到自己腹部之時,她忽然嬌喝一聲,長劍一橫,驀地掃了過去,將青松劍格擋開來。
“嘡”的一聲,兩劍相擊,火花迸濺。羅豐贊道:“好劍法!”話音方落,鄭三娘已抖手出劍,刺向羅豐的左臂,嫣然一笑,道:“承蒙夸獎,多謝多謝。”
羅豐一生之中從未與青魚幫中的人交過手,自不知她這一劍乃是青魚幫獨創的劍招“太公出竿”。但見這一劍使得綿軟無力,晃晃悠悠的全無強攻之勢,似乎只是隨隨便便地使將出來、和人鬧著玩兒的一般,心下不由得好生奇怪,驚“咦”了一聲,手握長劍,呆立原地。
便在此時,鄭三娘猛然運用內力,內力自右手手掌傳至劍身,直抵劍鋒,長劍隨之疾速刺出。羅豐不敢怠慢,縱劍將這一招攔了下來。
這一攔之下,羅豐頓覺掌心吃痛,虎口欲裂,緊接著手臂酸麻,接連倒退了數步,險些“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卻終于強行忍住了口。與此同時,鄭三娘從白袍之中取出一只布袋,打開布袋,拿出一只紅色之物,向羅豐擲去。
馮椿寶心知不妙,大聲叫道:“大師哥小心!”一言甫畢,已然不及,那只紅色之物落在羅豐的右臂上,張開小嘴,“咔”的咬了一口。羅豐大叫一聲,右臂一甩,將那紅色之物摔在地上,定睛一看,原是一只紅鱗碧眼、胖嘟嘟的小魚。羅豐大怒,揮劍將它斬作兩截,轉頭看時,自己右臂之上已然留下了兩排血淋淋的齒印,鮮血不住向外流出。
羅豐眼中似欲噴出火來,喝道:“你、你好卑鄙!”鄭三娘笑道:“咱們動手比試之前,可并沒有規定不許使用暗器啊。你先別管我卑鄙不卑鄙,快看看你的傷口罷。”
羅豐一怔,低頭一看,只見自己右臂上的傷口處現出了一塊黑色的斑點,那斑點愈變愈大,漸漸地向周圍蔓延擴散開來,過不多時,自己整條右臂居然都變成了黑色,瞧著甚是詭異可怖。羅豐大驚,道:“這魚有毒!”
鄭三娘格格嬌笑,說道:“暗器若是沒毒,那還有什么趣味?這魚是我們青魚幫中專門培育飼養的,名叫‘赤焰魔魚’,劇毒無比。羅少俠若是肯乖乖投降認輸,我便立刻將解藥給了你;否則不出半個月,你這條右臂可就要廢了。”
羅豐怒道:“瑯琊弟子,寧折不彎,絕無投降之理!”正待舉劍刺敵,忽覺右臂一陣劇痛,“嘡啷”一聲,長劍脫手落地,當即彎下腰去,伸左手拾起青松劍,奔向鄭三娘,“唰唰唰”,接連刺了數劍。
他盛怒之下,所出之劍全無章法,鄭三娘閃轉騰挪之間,便通統躲過。花醫麟心中大急,叫道:“大師哥,眼下保住胳膊要緊!你快向她認輸,討得解藥,回來醫治傷口!”
羅豐卻有如未聞,快步前奔,劍尖對準了鄭三娘心口。鄭三娘閃身避開,羅豐向前搶出幾步,站立不穩,“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鄭三娘笑道:“啊喲,使不得使不得。打不過便打不過嘛,何必對我行此大禮呢?”手提長劍,一步步向羅豐身后逼近。
突然之間,只聽“噗”的一聲,鄭三娘驚聲慘叫,翻身跌倒。原來羅豐趁其不備,驀地回轉身來,一劍刺入了她的大腿。
眾白袍人中一個青年叫道:“三娘!”飛也似地沖了過來,伸出雙手,將鄭三娘抱入懷中,朝羅豐狠狠瞪了一眼,回歸本隊。楚仙清等人見此情形,心中均道:“這人想必便是那鄭三娘的情郎、火龍堂香主史玉秀了。”
羅豐強自支撐,緩緩地站起身來,回到楚仙清面前,微笑道:“師父,弟子贏了。”楚仙清拍了拍他肩頭,柔聲道:“好孩子,快坐下歇歇罷。放心,為師定會設法拿到解藥,為你療毒的。”羅豐點頭道:“多謝師父。”眾弟子大為關切,紛紛上前察看慰問。花醫麟最擅醫術,眼見羅豐所中之毒實是不淺,不禁暗自搖頭嘆息。
鄭元英冷笑了一聲,道:“貴派中人果然情深義厚,雖然第一場打斗便大獲全勝、討了個好彩頭,卻只顧關心中毒的伙伴,連鼓掌歡呼之聲都沒有,佩服,佩服!”楚仙清知道他是在說風涼話,“哼”了一聲,也不去理他。
史玉秀心懷憤憤,提劍走上前來,問道:“誰來與我一戰?”馮椿寶道:“小爺來會會你!”拔出腰間寶劍,竄到史玉秀身前。
楚仙清大驚,要待伸手相攔,卻哪里還來得及?不禁連連搖頭,心道:“唉,這孩子當真胡鬧!”凌嫣兒知道自己這個師弟武藝稀松平常,當即手持寶劍,觀敵瞭陣,只待他稍有閃失,自己便立即趕上前去搭救。
馮椿寶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道:“小爺馮椿寶,劍下從來不死無名之人。你這漢子是誰?還不快快報上名來!”
史玉秀直氣得火冒三丈,喝道:“小賊叵耐無禮!我乃火龍堂香主史玉秀,今日在此取你狗命!”
馮椿寶道:“我并不曾養過什么狗,你卻怎么取我狗命?喂,我問你,方才那女人可是你未婚妻么?”史玉秀皺眉道:“關你何事?”馮椿寶搖頭道:“唉,可惜,可惜!”史玉秀道:“有什么可惜?”馮椿寶道:“她人長得挺俊俏,心腸卻未免忒也狠毒。將來你二人成婚之后,夫妻吵架之時,她若是往你飯菜酒水里下毒,你豈不是要大倒其霉?”
史玉秀怒道:“放屁!”馮椿寶伸手捏住鼻子,笑道:“哎呀,好臭,好臭!”史玉秀不容他繼續消遣自己,一劍刺向了他的眉心。馮椿寶身形一縱,“噔噔噔”,接連倒退了十幾步,臉上神色頗有嫌棄之意。
史玉秀道:“你待怎樣?”馮椿寶咧嘴一笑,道:“抱歉抱歉,閣下的劍法太過拙劣可笑,便似三歲孩童耍弄修腳刀一般,我實在是不屑于出招還迎。”
史玉秀氣極反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高明的劍法。”馮椿寶道:“看好了,這第一劍,我要刺瞎你的左眼!”寶劍一挺,快步小跑,沖上前來。
史玉秀心中一凜,心想武林中的狂傲之士出招之前事先說出自己所要攻擊的目標,而后果然正中其位,實屬常有之事,莫非這少年看似平平無奇,實則真有異于常人之能么?眼見馮椿寶手中之劍正是對準了自己的左眼,疾忙舉劍護住。
哪知馮椿寶奔到近前,忽然劍鋒一轉,直取史玉秀的胸膛。史玉秀冷笑一聲,劍尖朝下,徑向馮椿寶頭頂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