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何翊只好先載著季曉霜回了趟家，把“重要文件”當面簽收了。
季曉霜好奇地看了看，只見寄件人一欄寫著“？”，而地址留的是“錦城市南溪街道東”。
這么模糊的地址也能郵寄出去？她搖了搖頭，把東西往餐桌上一扔，打算回來再看。
“打開看看吧，萬一是什么要緊的事呢。”何翊道。
“也好。”季曉霜猶豫了一下，從一旁拿起剪刀，一邊拆一邊說道，“沒準是錦城醫院那邊發來的。”她想起之前離職時醫院對她說，有些證明得過些日子才能出來，因為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急需物品，雖然過了這么長時間，她也一直還沒有去拿。
“這是……”季曉霜皺了皺眉，手中的幾張紙上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碳素筆字跡，她掃了幾眼，立刻捕捉到了其中的關鍵詞：畢雄，心源性猝死。其他幾處關鍵的地方下面也用紅筆重重地標注了出來，寫字的人像是生怕她會看不見一樣。
縱觀幾張紙上的內容，季曉霜發現其中有許多細節是畢雄母親提供的那份死亡報告里沒有的，有一些專業術語如果不是資深的醫療內行人是不會使用的。由此，她斷定這應該是從一份更專業且細致的報告中摘錄下來的，看起來此人深知內幕。
見她表情不對，何翊連忙湊過來，看見紙上的內容后也是頗為震驚。
“是誰郵來的？”
季曉霜遞給他快遞包裝，指了指上面的寄件人，眉頭皺得更深了。
“看來已經有人知道我們在調查了。”她心中“咯噔”一下。
“你有想法嗎？”何翊看她道。
“嘶……沒有。與這件事相關的知情人只有你和我，我今天還發現甜甜不知道從什么時候也知道了，除此之外，再沒有別人了。”
兩人相對沉默了一陣，心中如亂麻般翻攪著。
半晌，季曉霜嘆了口氣道：“既然已經有人知道了，以后會不可避免地有越來越多人知道，尤其是云衡制藥那邊，我們要小心了。”
“嗯，現在這份文件已經到你手里了，說明寄件人是想讓我們知道關于畢雄之死的詳細情況的，不管他最終的目的是什么，至少目前我們可以順著他給的這條線索繼續查下去。”
“凡事都有因果，沒有毫無理由的相助，留神些吧。”
何翊點點頭道：“走吧，拿著這幾張紙，這其中的關鍵信息也許會有大用處。”
一個小時后，錦城微量醫學鑒定中心旁，咖啡廳。
何翊與季曉霜推門而入時，里面只坐著零星幾桌客人。他掃視了一圈，很快便把視線鎖定在靠窗的位置，一個戴著金屬邊框眼鏡的男人正靠在座位上，端著一杯咖啡悠閑地品著。
他抬腳向那邊走去，而對方顯然也看到了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咖啡，起身笑道：“老何，可算來了。”
“實在抱歉，老同學，路上有點事情耽誤了。”何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
何翊向他介紹了一下季曉霜，他們互相打過招呼后，三人再次落座。
“阿義，情況怎么樣？有沒有發現什么？”何翊開門見山道。
“你發給我的報告是警方出具給家屬的，上面只給出了死因，并沒有相關的成因。不過結合你后來告訴我的情況，我覺得你們的推測也不無道理，畢竟可能引起心源性猝死的原因有很多。”譚義道。
“你看看這個。”何翊把剛剛收到的幾張紙遞給他道，“這是我們今天收到的，如果是結合這上面的線索給我一個答案呢？”
“嗯……”譚義推了推眼鏡，把上面的內容從頭細看。
十分鐘后。
譚義放下幾張紙，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抬頭道：“這份資料上的內容就詳細多了，看口吻和行文方式倒像是法醫的尸檢報告。”
何翊與季曉霜對視了一下，心中皆是一驚。
“這上面寫了死者畢雄當年作為受試者所試驗的特效藥的具體成分，其中有多巴酚丁胺可能引起快速性心律失常，利尿劑可以導致電解質的紊亂，也會出現心律失常的情況，而心律失常正是心源性猝死的重要誘因之一，這個你們應該知道。”
兩人點了點頭。
“但是后面還標注了每種成分的含量，如我們所見，多巴酚丁胺和利尿劑的含量都在正常人所能承受的范圍內，對于一般成年人來說有很大的幾率是沒有大礙的，但也不排除長期服用下，個別人代謝較慢，藥物成分累積在身體里達到一定濃度，也會引發突發性的心律失常。”
何翊想了想又道：“之前詢問畢雄的家屬，他母親說他有不太嚴重的預激綜合征，會不會在藥物的刺激下，加上他之前就有的輕微心癥，兩者共同作用促成心律失常，導致了他最終猝死呢？”
“有預激綜合征的人，要么經常出現心動過速的情況，需要進行藥物治療，當患者藥物治療不理想時，可以進行導管消融術。也有不少人的癥狀很輕微，只是做心電圖時會有臨界異常的心電圖顯示這種癥狀，平時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表現，并不影響生活，根據畢雄母親的描述，他應該屬于后者。”季曉霜道。
“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預激綜合征對死者本身的影響不大，心律失常也許與這個沒有太大的關系。”
“那目前來說，特效藥和預激綜合征引發猝死的概率是比較小的？”
“沒錯，所以我又分析了另一種可能，過度疲勞或者精神刺激導致猝死。一般來說，長期熬夜和疲勞可導致交感及副交感神經功能紊亂，更嚴重的會誘發心源性猝死，也可能是電解質失衡導致惡性心律失常，最終導致猝死。”
“再有就是由于過度疲勞、情緒激動引發的急性心肌缺血，這主要是由于供氧不足導致的，究其根本是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斑塊形成，繼發血管的狹窄甚至是閉塞。但這種情況多出現于患有中度或重度心臟類疾病的人身上，且這份資料上并沒有提到尸檢時死者的心臟上有硬化斑塊，所以這種可能可以排除。”
“可畢雄的母親說過，畢雄自從大學那年心臟不舒服去檢查發現了預激綜合征后，一直很注意自己的作息時間，他從來不熬夜。而且他的職業是廚師，平時在餐館里工作，并不是很忙，應該不至于過度疲勞……”季曉霜拄著下巴道。
“所以你看，你們新拿來的這份資料上寫著，最后的論斷是‘多巴酚丁胺在體內濃度過高，引發惡性心律失常，繼發心源性猝死’。我看過當年這起事件的報道，所有受試者中只有畢雄出了事，其他人都沒事。那么在特效藥各項含量都正常的情況下，他體內過高的多巴酚丁胺濃度是從何而來呢？”譚義一針見血地點明了重點。
“會不會是他的代謝比正常人慢，就像你剛剛說的，長期用藥在體內積累而成的？”何翊問道。
季曉霜搖了搖頭道：“代謝較慢的人在生活中會有其他明顯的表現，比如消化不良、飲食狀態不好，從而影響到吸收，但你看畢雄，哪里像是吸收和代謝不好的樣子？”
想到畢雄微胖的身體，何翊點了點頭道：“也是。”
“而且這資料上面標注的濃度含量，遠遠超過單純的藥物成分累積所能達到的程度。”
“你的意思是，畢雄應該在其他地方攝入了過量的含有多巴酚丁胺成分的藥物？”何翊嚴肅道。
“也可能是混在食物或飲品中，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攝入的。”
仿佛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季曉霜睜大了眼睛，腦海中忽然想起畢雄母親曾經說過，畢雄在死之前的一段時間因為身體原因正在服用營養液，但并沒有什么起色，反而在不久之后就猝死身亡了。
如果真的是營養液有問題，那么畢雄的死就是一場徹徹底底的陰謀了。
他們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