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實,你一個人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高士仁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淺井成實不舍地讀完最后一段話,他把樂譜緊緊地抱在胸前,仿佛能感受到多年前的父親留下來的溫度。
“呼——”
高士仁長長地呼了一口氣,他感覺有些氣悶。
這動靜也驚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淺井成實,他面對高士仁認真地鞠了一躬,“感謝您送來的我父親的遺物,謝謝。”
高士仁受了這一禮,淺井成實對他已經建立起了初步的信任。
接下來是……
“你扮成這副樣子出現在這座小島應該有什么目的吧?”高士仁明知故問。
“嗯,殺害我父母和妹妹的兇手就在這座島上,在您來之前,我正打算為他們報仇。”淺井成實邊說邊將樂譜放進包里,他要帶回東京好好地保管起來。
“那現在呢?還要繼續你的殺人計劃嗎?”高士仁很想知道這個問題。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思考的問題,事先收到父親遺言的淺井成實還會走向那個悲慘的結局嗎?
“我不知道。”淺井成實搖頭,眼睛里寫滿了迷茫,兩年來堅定的信念突然被父親的遺言打破,令他感到手足無措。
他緩緩地向高士仁傾訴:“我剛剛得知父親死亡的真相的時候,那段時間連續好幾晚做了同樣的夢,我夢見渾身被火焰包裹的父親、母親、小妹在向我喊——疼。”
“后來每隔一段時間,他們都會出現在我的夢里,不斷地質問我為什么還不給他們報仇。”
“但我知道,是我清醒時的怨恨編造了這些夢。如果他們真的能在夢中向我傳些話,我想大概是讓我好好地活下去吧,就像父親的遺言一樣。”
“但是!”淺井成實下意識地加重了語氣,“即便我清楚地明白這一切,我還是不能忍受!不能忍受害死他們的兇手逍遙法外,仍然在這座小島上過著土皇帝一般的生活。”
“為什么不去找你們人類的警察呢?”
淺井成實無奈一笑,他只好跟老古董解釋道:“您有所不知,在其他國家,以那些人嚴重的罪行即使被判為死刑也很正常。但我們國家的法律非常‘仁慈’,不僅被判為死刑的犯人極少,實際執行死刑的就更少了。”
“即便我報警,警察也將那些人抓了起來,也很可能不會被判為死刑,說不定此生還有走出監獄的希望。而且除了西本健外,以黑巖辰次與川島英夫的資本,就算是在監獄里,也比絕大多數在外面的普通人過得好。”
高士仁明白了,淺井成實原本就對殺人有所抗拒,在拿到父親留下了的樂譜后更不愿意殺人了,但他又覺得就這樣把三個兇手送進監獄太便宜他們了。
或許在面對別人的悲劇時,可以為罪犯得到人道地對待而夸贊,但一旦受到傷害的是自己或親人時,心中就只剩下一句殺人償命血債血償了。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法律的審判也無法讓淺井成實心服。
福爾摩斯說過:“當法律不能為受害人伸張正義時,此刻同態復仇將是合理且高尚的。”
高士仁拍了拍淺井成實的肩膀,陰冷地笑道:“成實,你要知道,有些時候殺人并不需要自己動手,死亡也不一定就是最好的懲罰。”
淺井成實愣住了,此刻他才驚覺,眼前這位仿佛畫中走出的帥氣男人可是惡魔啊!
……
公民館舉辦法事的房間。
島上社會地位較高的人和一些島民代表一排排地跪坐在墊子上,一名僧侶盤腿坐在最前方,合著誦讀經文的節奏一下下敲打著棕色的木魚。
眾人的前方是一副被簇擁在白色菊花中的龜山勇遺照。
人群中間,黑巖辰次與川島英夫相鄰而坐。
見川島英夫認真地注視著前方,黑巖辰次終于忍不住低聲道:“你這家伙!”
“嗯?”
川島英夫微微偏過臉來,不明所以地看向黑巖辰次。
還裝?偵探都要貼我臉了還裝。
黑巖辰次直截了當地質問道:“你是為了挖我的料才雇了偵探對不對?”
川島英夫內心懵逼,面上卻不顯,他嘴角微微翹起,不咸不淡地否認道:“你在胡說什么呢?”
如果黑巖辰次真的這么認為而在選舉當前耗費心力去對付偵探,他做夢都能笑醒。
就在黑巖辰次還想說些什么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逐漸習慣的木魚敲擊聲停止了,然后,仿佛是缺少機油的老舊風扇拼命運轉的嗬嗬聲傳進他的耳內。
他聽了出來,那是他從有名的寺廟請來的大德高僧的聲音。
黑巖辰次扭頭向前看去,瞬間,他眼珠幾乎要蹦了出來,眼眶也瞪大到了人體所能允許的最大限度。
只見剛剛還端坐莊嚴的高僧此刻仰面倒在地上,顫抖的食指指著前任村長的遺像。
遺像的表面如同海面,慢慢浮出了一張陰森恐怖的鬼臉,隨后連接的身軀更是時隱時現,仿佛在地獄連不上人間的信號一般。
鬼魂!
這是出現在現場所有人腦海中的一個詞語。
“龜山……村長!”
仿佛呼吸聲都消失般的寂靜被平田和明的驚叫打破,他想起了自己發現龜山勇死亡的夜晚。
內心的恐懼一旦出現就如同脫韁的野馬,無論如何都無法將它們塞回心底。
下一刻的景象幾乎要讓平田和明暈過去了。
龜山勇的鬼魂似乎聽見了他的驚叫,竟然把頭轉向了他。
看著那越咧越大的嘴巴,逐漸陰間的笑容,平田和明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很想跑卻發現雙腿使不上力氣。
只聽鬼魂用一種扭曲詭異的聲音說道:“你…仔…細…看…看…我…是…誰?”
說著,龜山勇的臉慢慢扭曲成了一副眾人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黑巖辰次、川島英夫、西本健腦海深處被塵封的記憶逐漸浮現,他們感覺到一種難言的恐懼在心中瘋狂生長——這是一張麻生圭二的臉。
“啊——!!!”
房間內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麻生圭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沖擊力完全不是龜山勇可比擬的,即便他已經死去了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