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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來。”野澤說。
曠野,遠山綴滿櫻花樹,身后是聒噪的城池。
“怎么了?”川木問。
出乎意料的是,野澤并未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往旁邊快速挪了幾步,“你現在,不要靠我太近。”
“啊?”川木心中疑惑,剛想發問,天邊就飛來幾道身影。
“喲,是風啊,我們又相見了。”九個老者落在山頭,以一種囂張又陰陽怪氣的語調說著。正是九神。
望著野澤拼命向九神跑去的身影,川木忽然明白了他反常的行為,不由怒火中燒。
“野澤!你究竟是不是四國人!”一面吼著,一面拔劍,準備向他沖去。
咻——一團火焰墜向大地,掀起一股熱浪,點點火星子朝川木飄去,又如一顆炸藥般炸開,四野如焚,硬生生地把川木與野澤分開。
眼前驟然燒炙出一道紅色屏障,川木連連后退,驚詫地望著山頭。
想到曾經獨戰九神都尚存余力,而如今一人竟使他如此吃力。火焰依然步步緊逼,在曠野間跳著恐怖的舞蹈。
野澤回過頭來,不屑地一笑,“我早就跟你說過,九神,可不是那么好戰勝的,”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道,
“川!木!”
川木打了一個寒噤,烈火的溫度對他來說都無足輕重。
除了妻子,自己從未與任何人說過自己的真名,為何野澤他……
野澤看著川木目瞪口呆的樣子,肆無忌憚地笑著,“哈哈哈,這當然得益于你的妻子啦,不然你昨天怎么沒票坐車呢?嗯?”他的目光突然變得冷厲,獰笑著,“你以為只要隱姓埋名,我們就找不到你的妻子了?”
一番話,猶如燒紅的尖刺,一遍一遍地朝川木絕望的心刺去。他只覺腦袋一空,面前那個微胖的中年男子是那么陌生。
“那么,”矮小老頭不耐煩道,“你就陪她一起吧。”手一揚,天邊出現一道裂痕,雨點般的冰錐遮天蔽日,不斷分裂,不斷匯聚,鋒芒盡顯。
川木顫抖,無法言語,他心知肚明,面對這一擊,一旦被其中任何一根冰錐擊中,都是慘死的下場。一股寒意自心頭涌出,爭先恐后地鉆進身體的每一條經絡,手中的長劍也在發顫。
一面是避無可避的冰錐,一面是不斷逼近的火焰,腹背受敵的局面。更要命的是,他們沒!有!用!法!器!
他不知道這三年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九神為何有如此大的突破,能夠擺脫對法器的依賴。他只明白,這一戰,他沒有任何勝算。
天穹雷聲陣陣,腳下的土地蓄勢待發般搖晃著。川木握劍的手不由地松弛了幾分,高傲的銀刃耷拉下頭。
冰刺直逼眉心,愈加恐怖的寒意。
烏云完全吞噬了天邊的潔白,一道閃電從中穿透。
真的要放棄嗎?
不!他還有佛祖之力!
萬道白光穿破冰雨,恐怖的閃電消失殆盡,根根冰刺化作冷雨降落,腳下的土地停止了躁動,黑洞般吞噬萬物的烈火也變作溫順的火苗。
這一刻,是萬籟俱寂,是最純粹的凈化!
望著身體外隱約漂浮的乳白色薄膜,斗志仿佛再次被點燃。
突破又如何?這三年我可沒少下苦功夫!
“哦?”九神皆露出笑容,“那我們就再陪你玩玩兒。”
轟!轟!啪!
各種恐怖的聲響,夾雜在一小片原野中。空中,冰錐,火焰,雷電,土塊,白光,互相交錯,不顧一切地碰撞,分離,碰撞……
電光火石內,川木沒有時間思考,僅僅憑借作戰的經驗舞劍,閃躲,飛奔。
前進!
前進!
或許是太過于激進,川木的身上飄過一道電流,剎那間,心臟仿佛漏了半拍,行云流水的動作猛然中斷!
還好有佛光抵擋住那些恐怖的事物,川木立馬調整狀態,咬緊牙關,扛著身體里如一條滑溜溜的蛇般扭動的電流,繼續沖鋒!
殷紅的鼻血滴落,口水自嘴角流下。
沖鋒!川木竭力保持著意識。
又過了一會兒,川木與九神之間僅有十幾米遠。突然,川木奮力一躍,竟突破了重重包圍,只見一道白光浮空,此外別無他物。
奇怪的是,面對幾米開外的川木,九神竟沒有一點兒驚慌之色,反倒是玩味的笑容。
不對!川木猛然意識到,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
“果然是北信的得意門生呵。”后山,一尊佛像緩緩升起。
天邊閃耀著金光,布滿天空的烏云驟然消逝。那日頭都畏懼地躲了起來。
“九塵佛祖。”九神停下了戰斗的動作,紛紛對佛像作揖,態度無比恭敬。
機會!川木雙手持劍,直直刺去。身上白光閃耀。
佛像瞥了他一眼,手捻佛珠不疾不徐道,“阿彌陀佛。”
一道金色屏障自佛像掌間飛出,與川木的銀劍相撞。
啪!川木的銀劍瞬間碎裂,整個人倒飛出去。
川木重重摔在地上,不甘地看著后山的佛像。
“川木,不,我還是喜歡叫你風,你以為你學會那點皮毛,就能和我們鼎鼎大名的九塵佛祖抗衡了?”不知何時,曾經指導自己佛祖之力的師傅,北信,已經來到九塵的身邊。
北信拍了拍手,川木身上的袈衣猝然碎成布片!
川木嘗試引動佛祖之力,卻驚愕地發現,自己已經和那道白光斷了聯系。
“哈哈哈,風,”野澤突然笑道,“我早就和你說過,神明,沒那么容易打敗!”
九神中一個白發老頭道,“你以為你當時真的贏了?錯了,當時我們狀態欠佳,若是真要把你殺死,必然要費很大一番力氣,這樣的話肯定有第三方獲利,四國也就不一定落入我們手中。”
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補充,“我們清楚你不會殺掉我們,于是才故意輸掉這場戰斗。而你在日本又會影響我們的征戰,所以我們才派野澤,這個在你身邊潛伏了這么多年的好友,把你騙到中國修煉佛祖之力。哦對了,你的師傅北信,也是我們的人。”他轉過頭,對野澤說,“野澤,這次你功不可沒。”
野澤面露喜色,連忙道,“多謝火神夸贊。我一定繼續努力。”
火神擺擺手,“不需要了。”
看著野澤對九神阿諛奉承的嘴臉,川木不禁怒火中燒。
沒有佛祖之力又如何?我可是風!現在還沒有一個人能抓得到自己。
一陣狂風刮起滿天飛沙,川木消失在原地。
九塵不屑道,“螻蟻,還想與神明抗衡?!”口中念念有詞,一道金光飛向前方,化作樊籠,朝天上狠狠地罩住。
咣!川木撞到了金光變作的籠子上,恐懼地發現,自己已經在這密不透風的籠子中。
他發瘋般的撞擊著籠子,鼻子,頭頂的血洶涌不止,又拿著斷裂的劍狠狠地戳著,而籠子只是泛起一陣漣漪。
現在化作疾風,已經毫無用處。
“螻蟻罷了,還想掙扎?”九塵說著,又丟出一個樊籠。
金光籠罩了櫻花樹,樹下陰影中的影強制現身。
“你也陪他一起吧!”九塵面露猙獰之色,兇狠地道。
“影!”川木絕望地道,頭上淌著鮮血。
“哈哈哈哈,好感動哦。”九神陰陽怪氣地哇哇亂叫。
籠子不斷縮小。
影敲打著墻壁,嘴里說著什么,可川木什么都聽不到。
他望著山上那些丑惡的面容,心中最后的希冀終于如氣球泄了氣般,剩下干癟的軀殼。
“結束吧。”九塵淡淡的道。九神點了點頭。
霎時,地動山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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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曲四唱空谷山,笛音八響蕩回川。
川木看著自己虛幻的身體,與正在緩緩消逝的指尖,不禁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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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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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么?”妻子不舍地問。
“相信我,最多一年,一年就回來,到時候和你們母子團聚,你那時候,一定要做一頓豐盛的晚餐,最好有豚骨拉面,作為一場盛大的迎接……”川木一臉憧憬。
“好好好,”妻子笑著附和,掏出一個盒子,“這個你拿著,是你昨天刮落的櫻花瓣。當你在外想我時,你就看看它,你瞧,這色澤,像不像我臉上的腮紅?”妻子把臉湊過來。
川木撲哧地笑了,“這么久,花瓣早就皺了。”
“要是你能好好保管,讓它還像現在這樣飽滿的話,我……我就給你一個獎勵。”妻子的臉紅彤彤的。
大概是妝的緣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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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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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不斷鉆進川木的身體,他的手掌已經融化,化作漫天光點。
“那個女孩,要不要讓她一起?”矮小老頭指著不斷敲打墻壁的影,向九塵問道。
“不,你看她的神情,多么絕望啊。”九塵放肆地笑。
聽不到影的聲音,遠山的對話聲卻一清二楚。
心中早已萬念俱灰,遠山逐漸變得模糊……
樊籠內,只剩一片褶皺櫻花瓣,靜靜地落在地上,沒有一絲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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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夏輕棠
一樣的,回憶殺,明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