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我的新婚之夜,我忐忑不安地坐在新房里,等著郎君的到來。母親對我講,郎君是官家子弟,出身詩書之家,如今是遠近聞名的詩人。我讀過郎君的一首詩,結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令我感受到郎君志存高遠。不知郎君是否會認為我一司農少卿之女,只懂女紅,并無見識。
門開了,侍女捧著合歡酒進來,放在案幾上,施禮低語:“少夫人稍等,大少爺卽刻就到。”話音剛落,一個偉岸的男人身影颯然而進,侍女慌忙施禮:“大少爺來了。”郎君擺了擺手,侍女關門而出。郎君近得身來,深深施了一禮,溫聲而道:”娘子久等,小生這廂有禮了。“我欠身還了禮。郎君掀起我的蓋頭,我抬頭一看,一張神采奕奕的臉,眼睛溫情脈脈,我含羞低了眼。郎君倒了合歡酒,捧了一杯給我,柔聲說道:”娘子,飲了這杯酒吧!“我接杯與郎君交臂而飲,飲畢,郎君拿過杯子,放回案上。并肩而坐,郎君雙手握住我的手,深情耳語:”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你我既為夫妻,當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倒入郎君懷里。
婚后生活平淡而溫馨,郎君日日讀書作詩,每作成一首詩,必先讓我過目,如有不妥當之處,必字斟句酌,千錘百煉,誓要語不驚人死不休。我笑他太過認真執著,他撓撓頭,無可奈何地說:“作詩如無佳句,就不成詩了。我也想像李白,渾然天成,可我才力不逮,只能字雕句琢,苦作詩了。”郎君婚前也曾裘馬輕狂,壯游南北,婚后收斂心性,越發沉穩內向,我勸他交友廣闊,他只和李白高適出游了一次,就閉門不出了。
郎君為人熱情狂放,待我卻溫柔深情,他尊重我的每一句話,從不大聲與我說話,凡出門必定給我帶些禮物回來。他嫌侍女笨手笨腳,親自給我梳頭畫眉,他把我比喻成月中的青娥,“斫卻月中桂,清光應更多。仳離放紅蕊,想像顰青娥”。他看我刺繡,幫我上繃子,欣賞我畫的花樣。他看書累了,或者我做女紅久了,我倆就下棋消遣,或者我彈琴他歌以和之。春花秋月,他與我共賞,夏風冬雪,他和我同消受。一粥一飯,舉案齊眉,煮茶溫酒,共話家事。魚水和諧,燕鶯成對,鶼鰈情深,琴瑟和鳴。
孩子接二連三的出生,郎君很愛孩子,他舍不得孩子哭鬧,親自抱孩子逗孩子,孩子學走路,他張開雙臂讓孩子撲進他的懷抱,他教孩子學說話,孩子叫爹爹他會歡喜地抱起孩子親吻,他教孩子背詩,給孩子講故事,孩子們都很黏他。為了給孩子們更好的生活,郎君決定再次參加科考,到長安求取功名。送別之際,郎君緊緊拉著我的手,再三叮囑:“娘子在家辛苦,上侍萱堂,下撫小兒,務要看顧好身體,待我謀得一官半職,接你們赴京。”我含淚點頭,竟說不出話來。這一等便是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