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轉，女子縱馬進宮，看了眼與自己擦著過的馬車，馬車另一側是走出宮門與旁人交談的慕朝。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馬車上，又同時收回。
又是錯過。
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女子總是躲在暗處看他，看他言談雅度而壯志難掩，看他心懷城府而笑談風聲。
她不敢出現在他面前。
舊時青云入紫宸，一篇《謀圣賦》名滿京華，同樣落在了云小郡主的心頭。
子房狀貌乃如婦人女子，然忍國破之殤，可勇斗博浪，能智輔圣主，得謀圣之名。其真不稱其志氣邪？其真不知君子之謀也。
筆力沉沉，字跡秀逸整麗，人如其字。
國士之言，此生拜讀。
楚千汐睜開眼睛，側過腦袋就看到近在咫尺的人，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卻很快落了下去。
與往昔相比身形瘦削，亦無常常帶著的那絲少年意氣。
但謀圣國破之殤，君子志毀之痛，何其相像。
她清楚這不是夢，而是往昔。
夢還未完，但，事已明晰。
輕手輕腳下了床榻，楚千汐掖好被角，披了衣服走出去。
“郡主。”
聽雪守在外面，看到楚千汐出來一愣。
“去偏房。”楚千汐壓低了聲音，看了眼里面。
聽雪表示明白，帶著底下的小丫鬟到了隔壁。
楚千汐一邊擦著臉，一邊道：“松仁呢？”
“他和牧塵這兩天都被姑爺派出去了。”
派出去了？
楚千汐愣了神，松仁能干什么事兒？
“想知道怎么不問我？”門外，慕朝輕輕一笑站在門口，笑看著她。
身上衣服裹得嚴實，只是因為剛醒又趕著匆匆過來領口散了些。
楚千汐迅速給他拉了回去。
快到慕朝本人都沒反應過來。
“......”
低頭看了眼，他嘴角似是抽了抽。
身后幾個婢女已經將手里的衣服綻開，楚千汐轉頭去看，隨便指了一件暖黃蜀繡，手指一緊，身后的人靠過來手指方向一改，朱紅金線繡鸞鳥的服飾就那么定下來了。
楚千汐看著這亮眼的顏色，再看慕朝這顯而易見的滿意。
他是不是對自己穿紅色有什么執念？
“不幫我選一件嗎？”
這人眼神溫軟，聲音更是說不出的輕柔，像是矜貴的白貓想獲得關注，特意踩著優雅的步子跳上膝頭看你一樣。
嘖，越來越粘人了。
楚千汐看了眼眼前的幾件，再看了眼猜猜婢女拿著的那幾件，怎么看怎么覺得除了男女樣式不同，別的都稱得上一模一樣。
特別是那件朱紅色的。
看看聽雪，再看看身后的慕朝，無奈指了指那件......暖黃的。又被身后的人中途改了方向：“選錯了。”
她有的選嗎？
沒有。
楚千汐摸了摸身上的衣服，這一身穿在身上，旁的人只怕還以為他們是成親的。
眼前的慕朝早就換上來了，自己動手的那種。
一身朱紅，稱得眼前人常帶著的蒼白之色都沒了，眉梢眼角皆是笑，看向楚千汐的眼神更是。
一時間讓楚千汐有些愣神。
再想到昨日他說的話，砸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現在的記憶中并沒有成親那一段。更遑論眼前紅衣在身的慕朝。
聽雪看著這兩人帶著婢女悄悄退下去。
慕朝伸手再度將楚千汐擁在懷里：“很好看。”
懷中人悄悄紅了臉，早將做夢的事兒忘得一干二經。
“所以，你讓我打扮成這樣是帶我來逛街的。”
車停在繁華的街市，楚千汐拉起簾子看了一眼，來往不絕的達官顯貴，馬車都不知道停了多少輛，這條街她很熟悉。
楚千汐放下車簾，看向眼前的人。
他不答，出了馬車，伸出手去接她。
早在馬車駛來的時候，所有人就看到那個郡主府辰字標識了。
馬車一停，男子一身朱紅踏出馬車，黑色的長靴落地。轉身對著車廂伸出一只手來。
一時間，幾乎吸引了全街人的注意。
少年公子風滿京華，如今娶妻更甚從前。
車廂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朱紅的裙角緊跟著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女子明艷動人，一雙眼眸盈盈生輝，像是落入凡塵的星子。
手腕一勾，慕朝將她穩穩接到地上，就看到眼前的人朝著一間茶樓望過去。
他順著她目光停留：“要去茶樓聽書品茶嗎？”
楚千汐搖頭，收回目光。
慕朝卻笑了，言語中多了幾分懷念：“當年有個小姑娘便是在那個位置摔了茶碗，我只聽到一陣痛呼，本以為是她受了委屈，卻不想是幾個男的痛哭哀嚎。回府就聽到了，云小郡主把人砸破了腦袋。”
啊？
楚千汐震驚地看向他。
那個時候，他竟是知道的嗎？
慕朝以為楚千汐聽到他知道，大概覺得有些丟臉，笑了笑轉移話題：“我極少回憶當初的事情，如今若不是你去看那間茶樓，我大概也不會告訴你。走吧，我前些日子打了幾件首飾，也不知他們做好了嗎？”
首飾？
看她盯著自己不動，慕朝反問：“怎么？還不準我送你些東西嗎？”
楚千汐撇嘴：“那你可真沒新意，除了首飾就是吃的。”
對討姑娘開心這件事他確實不得要領。
慕朝朝堂上大起大落，可對這種事也不過開天辟地頭一遭。
聽她這么說有些羞暇，快步拉著她的手進了一間珠寶鋪子。
楚千汐忍不住將嘴角彎了又彎，由著他帶自己進去。
流云勾連的黃玉簪子像極了滾動的祥云，另一件顏色淺些，日出其中，光華熠熠。
楚千汐一眼就看到這一對，伸手拿出來。
“日出朝陽，歸于夕。”慕朝接過，將簪子簪在她發間，看著面前的銅鏡里呆愣的姑娘：“喜歡嗎？”
說來也巧，他們兩個名字可巧是朝夕。
慕朝這會兒倒愿覺得天意如此，他們二人便佳偶天成。
看她笑意盈盈點頭：“喜歡。”
慕朝眼眸柔和一片。
看著發間這對簪子，楚千汐沒法說不滿意，剛才才說他送的東西沒新意，眼下就被頂了回來。
對著鏡子將今晨帶著的簪子取下幾只，楚千汐看著自己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