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如花其二
如花拿出一個胭脂盒,鵪鶉蛋大小,很精致,她說這是十二少用第一份薪水給她買的。
她輕撫胭脂盒,像是捧著稀世珍寶一樣小心。
這時天色漸漸亮起,而如花的臉色也慢慢變得蒼白。
本就是情侶的兩個記者被這個凄美的愛情故事所感動,決定幫助她尋回十二少。
如花的表情既是高興感激,又是哀傷不安。
以前是十二少目送如花去倚紅樓,現在是如花目送兩位記者去報社。
人非,物也不再了。
男女記者除了幫如花登報尋人,還想通過其他途徑來收集信息。
報社報紙最早收錄只有1938年,他們就換別的方式嘗試。
男記者利用自己的職業身份,不斷走訪相關店鋪,但還是沒有十二少的相關消息。
采訪碰壁的事情他們遇得不少,也不氣餒,最后想通過撥打呼叫臺,將所有與3188有關號碼的主人找一遍,可這個工作量實在太大了,一時半會兒出不了結果。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尋人啟事順利地登上各大報紙。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三月八號的晚上。
兩人一鬼的身影出現在約定地點的那個斜坡上。
如花那略顯單薄的身體在月色下顯得有些忐忑,雖然她保持著優雅得體的姿態,但不斷擺弄著胭脂盒的雙手暴露了她的慌亂。
時間已經到了十一點零五分。
“他可能有事遲到了。”
“他從來都不會遲到的。”
見自己的安慰不起作用,女記者只好默默祈禱十二少不是變成貓狗之類的,不敢出來相認。
這時,一對女子走了過來。
她還沒來得及擔心,兩人就和如花擦肩而過。
二十五分鐘又過去了。
兩位記者除了回答如花時間,根本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失了方寸的如花竟然顧不得矜持,放下一代花魁的尊嚴,對過路人大送秋波。
可換來的卻是一聲花癡。
紅妝已經掩蓋不了如花的蒼白。
她只有七天的時間,現在已經過去三天。
但最傷她的,還是心哀。
記者們只能將希望寄托已呼叫臺尋人了。
而如花白天只能癡癡地眺望遠方,晚上獨自哭泣。
時間又過去了一天,大海撈針的渺茫深深挫敗兩位資深記者。
他們暫時失去了工作的熱情,懶散地在上班路上漫步。
男記者的注意力被街邊的古董吸引住。
“買古董?”
“我只是想找找看,有沒有能送給你的胭脂盒。”
“想學十二少?但你不是十二少,我也不可能成為如花。”
面對女友的大實話,男記者只是苦笑,繼續在店里尋找著。
也許真的一切都存在著緣分。
一個紅色的精致小盒出現在他的眼前。
“老板,這個胭脂盒多少錢?”
“這是印度香囊。”
與他有緣的,是一份舊報紙。
舊時候被稱為《骨子》的征友報,專門記載那些青樓艷史。
恰好這里面就有如花殉情的那一年。
“青樓情種,如花魂斷倚紅……”
看著這份骨子報,如花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闊少夢醒偷生……十二少他沒有死……”
女記者表情嚴肅,迫不及待地質問如花:“你說十二少和你一起吞大煙膏殉情,但為什么醫生搶救他的時候發現胃里有大量安眠藥,這是誰給他吃的?”
“是我……因為我覺得他退縮了。”
如花低著眉,承認得很干脆。
“我也吃了安眠藥,我怕,我怕我死了,他沒死,拋下我一個,我不會放他跟別人好的……”
女記者越聽越心驚。
她和男友被如花的癡情和身世所蒙蔽了,沒考慮過別的內情,也沒想過她的心機,既然她能對心愛的十二少下得了手,對他們二人,是不是也有別的念頭?
譬如,占據他們的身體,繼續尋找十二少。
“就算他當時不敢死,他也躲不過……為什么?”
如花突然激動起來,蒼白的臉上浮現不自然的紅暈。
“就算他被救活了也可以再死……他偷生,拋下我一個……為什么,為什么他沒有死?”
“你這是在謀殺,你這個殺人兇手!”
“他不來,我也要找到他。”
如花笑了,笑得有些詭異。
果然!
女記者聞言心頭一驚,她假裝憤怒,退到了窗邊:“他不想見你,我也不想!”
說罷,她一把拉下窗簾。
害怕陽光的如花,瞬間消失在兩人的房間里。
夜,來得很快。
男記者再一次來到作為約定地的斜坡路上,想等到如花和十二少的出現。
可等來的,是冷靜下來后,十分后悔的女友。
“他們沒來。”
“我知道,我也在等你。”
“為什么?”
“在一起這么久,你說不理,但心里肯定放不下。”
“我很后悔,我們一起去找如花好不好?”
“所以我在等你。”
如花在看大戲,把臺上的奶油小生當作十二少。
在她心里,十二少只會是這樣瀟灑倜儻。
兩人尋到了她,以送錢包為由,掩飾大家的尷尬。
天意可能就是愛弄人,就在大家快要放棄的時候,真的來了十二少的消息。
是他兒子打來的,回復記者的留言。
十二少被救回來了,但大煙癮沒得治,沒幾年就將家里敗光,老來了只能在片場跑龍套混飯吃。
拍攝電影是不分晝夜的。
夜以深的片場里還是燈火通明。
一番詢問后,他們終于找到曾經的公子哥十二少,現在的老鬼陳振邦。
他不修邊幅,老態龍鐘,瘸著腳隨地方便,煙癮犯了就縮在角落里偷偷小兩口,完全沒有以前風流闊少的影子。
但是如花一眼就認出了他,她不可能認不出來。
她低聲細語地感謝兩個記者這幾天來的幫助,然后靜靜地走近陳振邦。
正在回味大煙的陳振邦緩緩睜開眼,渾濁的雙眼漸漸有了光亮,怔怔地看著身前佳人。
他十分難以置信,不知是想起以前的風光還是眷戀佳人的美好,他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話來。
如花輕唱著他最愛的戲曲,緩緩把戴在脖子上的胭脂盒摘了下來,塞到他的手里。
五十多年的枷鎖,就這樣簡單地被摘下來。
“十二少,謝謝你還記得我,但我等了五十三年,已經不想再等了。”
說完,如花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一片光芒中。
只留下步履蹣跚的偷生情郎。
【上榜理由:她與她的愛就像最絢麗的煙火一樣,讓人神往,但會將自己和接近的人,炸得粉碎,只剩下剎那芳華,惹人憐惜。】
【外貌指數:90】
【能力指數:50】
【恐怖指數: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