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星河,深藍色,微光點綴著。
一葉小舟,搖搖晃晃,浮沉。
星河是小溪倒映的影,小舟上載著一個人。順流而下,不知去往何處。
她睜開眼。這是不知第幾次,做了同一個夢。夢里沒有故事,沒有情緒,只有那順溪而下的一舟、一人、溪上星光。
我是誰?
腦海里忽然浮現出這個問題。
與此同時站起身來,身前似乎有一個人影,要指引她去往什么地方。
她跟隨前行,同時掃視周圍的一切。
周圍是一片黑暗。像是天黑后無月也無光的曠野,目之所及除了自己和那道看不清形象的人影,別無他物。
不知走了多久。
忽然,視線里不再漆黑一片。周圍仍是空曠,但從曠野里依稀可見遠方——高樓聳立,山河渺遠。
驟然變化的景象令她難以適從,但那道人影還在前行。她繼續跟隨。
越往前進,遠方的山就越高。不是距離變近,而是那些山巒真的變高了。從原本高聳入云的樓宇反倒漸趨低平也可以看出來。
“伸手可摘星,山河俯作土。若我生此世,當平天下腐……”一直默默引領她前行的人影忽然開口道。說完這句話后,人影驟然變得虛幻了幾分。
“無事,繼續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繼續前行。
又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有數息,此時的視野遠處已被高不可測的山川充斥,放眼望去,盡然如此。
“我是誰?”她突然說出口。面色平靜,心中也毫無波瀾,只是脫口陳述出了這句話。
人影僵直了一瞬。
“……等我們回去,你自然能想起這個問題的答案。”
二人繼續前行。
或許應該思考。她腦海里浮現出這樣的字眼。應是自然產生的,卻不知為何感覺那么不自然。
何為思考?
出現這個想法,本身就是在思考。
思考本身是很有意義的。但倘若都只是思考,每個人都從一顆粒子思考到浩瀚宇宙,從生命之初思考到碌碌終老,那樣非但于個人無用,人類這個群體也永不可能有絲毫進步。
于是便有了信息,知識,乃至常識。
可她腦海里什么也沒有。她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靈魂清明,思想卻匱乏得如同剛出生的小孩。
也不是什么也沒有。只是那一切似乎都被深藏在某個地方,令她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記憶被深藏。
身份被掩埋。
意義被剝奪。
……
“我、是、誰?”她一字一頓地說出口。并止步不愿挪動。
前方的人影回頭,看到的是她茫然且無助的面孔。他微嘆了一口氣。
此時,二人已走到一處密不透風的石林下方,再往前走便有可能再無退路。
他伸手指向一個方向。
她望去,看到了一面鏡子。
帶有裂痕的銅鏡。
銅鏡齊身高,紋飾精美,裝飾華麗,卻仿佛閑置了許多年,灰塵遍布的樣子,還有許多裂痕,讓她覺得即便是站在跟前,也無法看見鏡中的自己。
他引著她上前,靠近銅鏡,二人同時站在鏡子前,卻不是像她想的那樣。
她在鏡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