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哭,正在上演一場亂局,惜花夫人被一群黑衣武者簇擁著,竭力與水匪搏殺,欲要殺出重圍。
這群水匪雖然人數眾多,卻也都是散兵游勇,又沒人主導,還被王劍遠帶人沖擊了一次,頓時做鳥獸散,紛紛落入水中,亡命逃遁。
不多時,當他們來到竹橋之上,就一眼見到了王劍遠的尸體,惜花夫人心中一痛,整張臉都變了顏色。
“兒啊……是娘錯了嘛?”一陣淚如雨下,惜花夫人懊悔不已,責備自己以往不該對他太過放縱,不該讓他面對如此危險。
此時的她,只是一個失去孩子的可憐母親,片刻之后,她從悲痛中回神,便像是換了一個人,溫和的面龐覆上一層寒霜。
“是誰干的!”仿佛從牙縫里說出這兩個字,惜花夫人大氅無風自動,一頭烏絲張揚亂舞。
她動怒了,一想到她的身份來歷,所有黑衣武者全都倒退一步。
沒有任何預兆,惜花夫人將所有黑衣武者全部殺光。
“保護不當,就全部陪葬吧!”一枚桃花捻在兩指之間,惜花夫人凌空飛渡,腳尖在河面點了三次,每次都能躍過數十丈,很快便踏上了另一座竹橋。
此間便是她所乘商船停靠之處,如今已被夜千翼開走。
她不甘心的翹首觀望,發現船還未行遠,只在數百丈外,凝神一眼便看到了船艄上的夜千翼。
船上不只有幾十個人質,還有一大堆金銀財寶和食物飲水,這些人此刻像是瘋了一般,抓住什么就往自己嘴里送,根本是不顧一切。
夜千翼正焦頭爛額,忽有所感,仿佛被天敵盯上的獵物,皺眉回望,只見一名美婦人雙臂張開,蜻蜓點水一般在水面飛速追來。
“魂品二階!遭了!”夜千翼渾身一顫,臉色大變,他哪里敵得過這種對手,顧不得許多,直接就要跳河。
“惡賊休走!”惜花夫人銀牙緊咬,凌空捏了個蘭花指,指尖桃花綻放,鮮艷欲滴。
咻……屈指一彈,桃花飛射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粉色光影。
噗……夜千翼此時才剛剛跳出船身,心口被桃花擊中,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撕碎,吐出一口鮮血,打著旋落入河中,水花濺出一丈高,激起一輪輪漣漪。
“還我兒命來!”惜花夫人怒極,剛剛落在船艄之上,便躍下河,不顧一切的要將夜千翼擊殺。
噗通……冰冷的河水沖散了她眼角的淚,惜花夫人感知了一下,便發現夜千翼居然還活著,在十幾丈外潛游。
嗖嗖嗖……屈指連彈,幾道氣勁在水中劃出幾道白色軌跡,如子彈一般射向夜千翼。
渾身劇痛,被死亡威脅的夜千翼運用魔眼神瞳,竭力避開幾道氣勁,身旁的水流都卷動起來,他便借著這一股力,用更快的速度游動,身后的惜花夫人窮追不舍,非要致他于死地。
危急關頭,夜千翼感受到一股暖流從紫府涌出,正是他拯救人質獲得的功德,正在被《紫府天書》這門功法吸收,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回饋他一份巨大的力量。
但他現在正和死亡爭分奪秒,等到《紫府天書》吸收完功德,他還有命嗎?
想要運用符箓,全都被打濕了,可恨大符師都沒給他一個儲物袋空間袋之類的東西,這才讓他如此窘迫。
又覺得心口一陣劇痛,心知是中了惜花夫人的招。
惜花夫人手腳并用,也極難在水中跟上夜千翼,她穿的服飾大大降低了她的速度,若是在平地,夜千翼已經死了十次。
鹽東河岸,高草被分開,夜千翼甩動手臂,一步一步拔腿從泥漿中行走,走向河岸。
噗嗤……惜花夫人緊隨其后,一頭烏絲胡亂的貼在臉上,美艷的臉龐冰冷的讓人不敢直視。她此刻已經渾身濕透,玲瓏有致的身材被衣服緊緊包裹,但她顧不得許多,也是踩著泥漿,赤手撥開高草,誓要追上夜千翼。
“呼呼呼……沒完沒了了……”夜千翼強提一口氣,一直以來他都沒有修煉過真氣,都是憑借大符師強化過的體質,還有最近掌握的《血海地獄變》,用血氣代替真氣,這自然能給他帶來了可觀的力量,甚至能驅散身體帶來的疲憊。
但其副作用也是極大,基本等同于前世的興奮劑,每一次使用,都在消耗自己的身體能量,也就是血液,所以不能維持這種狀態太久。
此刻的兩人都沒有施展什么身法,僅僅是撒腿狂奔,前方就是一片種植著茶樹的紅土山,夜千翼慌不擇路,順著一條登山小道直沖上山。
水鬼哭,三頭水鬼在鐘文所站的竹橋下徘徊,不斷發出哇哇怪叫,警告著王鼎和野山道人。
“哈哈……王鼎,你也有今天!你想給你兒子鋪路,結果卻被我的手下宰了,哈哈哈哈!這都是報應!哈哈哈哈……”鐘文狂笑,他的身上出現了幾道慘烈的傷痕,這是王鼎得知王劍遠死后,和鐘文貼身肉搏造成的。
此刻他也渾身浴血,目眥欲裂,想要去看一眼王劍遠,卻被鐘文攔住,可恨野山道人不盡全力,被三個水鬼所懾,才讓鐘文如此囂張,讓他直欲嘔血。
“好!小千,殺的好,這一次大劫之后,我就封你為二當家。”鐘文不放過任何一個打擊王鼎的機會,不斷出言挑釁。
王鼎嘴角抽搐,恨不得跟這廝同歸于盡。但聽到他口中說出小千的名字,他也只能暗暗記下,這一次若不能拿下水鬼哭,以后想要報仇就只能另想辦法了。
正在此時,小黑的尸體從竹橋下飄了出來,鐘文瞟了一眼,臉色頓時大變。
“小黑?”鐘文渾身一震,一股不好的預感籠罩了他。
能成為水鬼哭的大當家,哪里是無腦之人,只是動了個念頭,就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小黑是去找小千的,難道他也是奸細……那我的東西?遭了!”鐘文一聲怪叫,撇下王鼎和野山道人,飛也似的跑向自己的竹樓。
王鼎和野山道人對視一眼,這家伙明明占據了優勢,怎么突然就放棄了,而且,他剛才還說小千是奸細?
不由分說,兩人也都施展身法追了上去。
“王鼎,我知你現在心痛欲絕,但是,人死不能復生,如果能得到那樣東西,你我都會有莫大的好處。所以我提議暫時別跟鐘文拼命,先保留一些實力。賭上一把!”野山道人斟酌著言語,小聲勸解。
王鼎面沉如水,腦中思緒轉的飛快。
那個小千如果是奸細,那樣東西很有可能已經易主,只要離開鐘文的身邊,真有可能讓他得到。
哪怕只有三成把握,也可以賭一賭了。
“好!先抓住那個叫小千的,我兒子的仇,以后再報!”王鼎到底是男兒性情,很快就咬牙做了個決定。
“沒錯,那樣東西足以彌補你的一切損失。”
王鼎冷哼一聲,身為劍修,他自然有勇猛果決的覺悟,剛才的失態也是被鐘文不斷挑釁,如今知道那樣東西已經不在鐘文身上,便恢復了往日的冷靜。
但他能冷靜,惜花夫人不能。
夜千翼被她逼上了紅土山的頂端,再往后就是一座斷崖,他已無路可退。
忽然,他的紫府之中傳來一聲炸響,憑空出現了一團盤云狀的白霧,初時還只有花生米大小,慢慢的被功德化成的光芒籠罩,盤云緩緩狀大。
夜千翼欣喜萬分,只要再擴大一倍,大概就能逃出生天。
因為《血海地獄變》曾經讓他獲得了臨空牽引的能力,如今《紫府天書》也即將入門,想必只要踏出那一步,就能獲得一股新的力量,解除當下的危機。
“不跑了嗎?”惜花夫人抬眼看他,臉色依舊蒼白,不知是冷還是憤怒,身體依舊微微顫抖著,拳頭也攥的死死的,恨不得將夜千翼當場轟殺。
“王劍遠罪有應得,我這是為民除害!”夜千翼回頭看了眼,斷崖下面是嶙峋的石頭,懸崖深有百丈,跳下去就必死無疑。
情急之下,竟然對著一個母親說她兒子罪有應得。
惜花夫人銀牙一咬,再次揮手舞了個花,凝出一枚桃花印。
“又是這招,你有完沒完!”夜千翼臉色大變,心口的印記還未消退,再來一次估計就要爆發,到時候就是被轟成渣了。
“我可以還你一個兒子!”情急之下,夜千翼忽然雙手合十,跪倒在地。
“什么!”惜花夫人瞪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手中的桃花印也忘了射出。
“娘!”夜千翼顧不上其他,手腳并用爬了過去,一把抱住惜花夫人的小腿,用臉在她大腿上蹭。
“你……你你你,豈有此理,惡賊受死!”惜花夫人臉頰赤紅,一掌拍下。
當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但是,下一刻她臉上的表情突然凝滯,仿佛定格了一般,五指曲張,距離夜千翼的頭顱只有一寸。
一道光影出現在夜千翼身后,飄浮于懸崖之上。
“師父!你來的太及時了。我差點就被她一掌拍死了。”夜千翼感激涕零的道。
“沒人可以救你。”大符師聲音平淡,不帶絲毫感情。
“為什么?”夜千翼不解,隨后忽然覺得心口一陣劇痛,忙扯開衣領,一朵桃花在心口鮮艷綻放,一條條紅色血線像是簇擁著它,隱隱有向外擴張的趨勢。
“桃花印雖然算不得什么厲害法術,取你性命卻沒問題,想活,靠自己。”大符師話音剛落,便憑空消失。
下一刻,惜花夫人的手指忽然動了一下。
“你夠了!”夜千翼勃然大怒,脫下衣服撲了上去,將其壓在身下,三下五除二將她綁成了一個大粽子。
“快說!如何解除桃花印!”
片刻之后,惜花夫人便被貼上了一張定身符,眼中含淚的瞪著夜千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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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與你
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