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特點都整理出來，接著是一些基礎的推理。
戈蘭特喝了口苦咖啡，再從一種能夠保存很久的面包上撕下兩片夾著一塊雷比亞香腸咀嚼，躺在沙發上看著黑板思索。
首先是動機，為什么要對凡卡下手？常見不外乎兩種，情殺，仇殺。
戈蘭特此時想法傾向于情殺。
首先駁斥仇殺，要知道，凡卡在卡斯古特的身份就是一件工具，如果與某人有矛盾，那么此人向瑪麗迪克反映，很可能就會讓瑪麗迪克認為凡卡不值得使用而處理掉，讓凡卡從天堂跌入地獄。
有不必下手就能處理掉凡卡的方法，那么為什么還要下手？
若是情殺則很合理了，凡卡雖然本身是一名奴隸，但任職43號樓公事，在43號樓內還是有一點身份的，很可能利用職務之便獲取了一些錢財，最后或許是偷情通奸被男方發現，暴露出去反而敗壞名聲，或是另一方得知凡卡是奴隸而后悔，被威脅后于是……。
想到這里，戈蘭特起身收拾底片，前往照相館洗照片。
從照相館出來，戈蘭特再次前往43號樓，現場來了一位名叫尤里的老警官，正在房間內檢查。
戈蘭特自然知道尤里，他幾乎是附近警局里最好的老手，雙方也算認識，便互相打了招呼，其實也只有這種老手能夠在偵探群體中留下印象。
卡斯古特所有警局的效率都很低，但個別老手積累了相當的經驗之后，呈現出的敏銳也很驚人，戈蘭特曾經見識過一兩次。
戈蘭特寒暄“尤里，昨天怎么沒見到你。”
大胡子尤里只應付道：“太累了，我老早就睡了，今早聽到是瑪麗夫人的事，我才連忙趕到這里。”
戈蘭特繼續問：“我也是受她聘請，不過，我并不清楚她的身份，她是什么尊貴的人物？”
“你不知道嗎？嗯……偵探終究是不了解這個層面上的事情，這么說吧，兩年前去世的卡斯古特副市長陳凱撒，留下了幾處房產給他的私生女，說到這里你應該懂了吧。”
“這是真的？”
“是的，他人都已經去世了，這件事也不算是秘密了！”尤里嗓音老樣子粗啞說道。
“為什么她愿意為一個奴隸這么做？”
“別問我，還有我已經建議讓她把這件事當做財物損害來立案，這樣可以保護她。”
“她同意了嗎。”
尤里難以置信地回答：“沒有！”
戈蘭特試探：“看來他們關系有些特殊。”
尤里沒趣道：“有什么奇怪的，每天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不就是奴隸服務主人嗎！不要在我面前裝了。”
尤里大胡子擺動繼續說：“戈蘭特！我希望你延緩調查，由我來勸告瑪麗以財物損害立案，這樣這件事至少不會變得太難看！”
戈蘭特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只有雇主能夠指揮我做事。”
“狗屎的，你這個財迷心竅的家伙！”
聽到回答，尤里只能關閉房門，沒好氣地下樓騎著摩托離開，鑰匙交給了隔壁42號出租樓的保管人員。
面對尤里故意的干擾，戈蘭特只能去詢問能否拿到鑰匙。
42號出租樓保管人員叫做思云，是一名長直黑發的適婚齡女性，戈蘭特的出現無疑讓她頭暈目眩，怎會有如此眼神憂郁的金發美男向她搭話。
“你好？我是瑪麗迪克聘請的偵探戈蘭特，我可以拿走凡卡房間的鑰匙嗎？”
“當然！瑪麗夫人叮囑，有兩個人可以拿到鑰匙，尤里警官和你！但是臨走時記得把鑰匙歸還給我！”
戈蘭特拿到鑰匙，便繼續搭話：“你是瑪麗夫人聘請的嗎？”
“是的。”思云主動回答：“這里40到50號樓都是瑪麗夫人的房產，還有，我曾經與凡卡交流過，他有經商計賬的經驗，即便他是因欠債而成了奴隸，但我認為他能勝任這個工作。”
戈蘭特繼續說：“所以他是一個有技能的奴隸？還有我沒有想過關于他能否勝任的問題，你多慮了。”
思云則說：“當然，我們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不會去無辜損害一個人的名譽。”
“我也是，哦！這只是閑聊而已，謝謝。”
戈蘭特本想適時退出談話，思云卻嫵媚地追問：“嘿，可以把你的聯系方式給我嗎，呼機，電話，或是地址，都可以。”
“你拿到這些想要做什么。”
“拿走你的臉，拿走你渾身上下所有東西。”思云嘴型作出一個飛吻。
戈蘭特沒有打算逗留，吸了一口氣皺眉道：“抱歉，我們可以下次再談這個。”
戈蘭特認為，思云和他對話并沒有呈現什么壓力，42號樓應該和這起案件無關。
還有這個女人面相平平無奇，不知是什么原因讓她如此自信勾引自己。
站在現場，他重新審視所有被粉筆圈出的部分，確認沒有變化后，再次分析凡卡死亡前的行動軌跡。
從大門進入房間，左手是一條進入洗漱間的通道，通道旁有一個兩米的書柜，書柜的樣式是上層陳列架，下層則是具有桌具功能的抽屜，而書柜旁又有一張辦公桌，辦公椅向后傾倒在地上，在辦公桌與窗戶之間，還有一個豎立的壁爐。
“真是個不錯的壁爐。”戈蘭特走到壁爐前觀察，壁爐分上下兩層，以一層鐵棒隔開，顯然在燃燒時，還可以額外在上層熱一些東西。
在已經被寒冬覆蓋的卡斯古特民居里，這是經常使用的東西，壁爐空間也只恰好滿足功能性，沒有多余的占地，內部有兩根管道分別打通墻壁用以換氣，壁爐底堆砌著一堆無用的灰燼。
戈蘭特昨晚沒有來得及詢問很多事情的細節，加上第一進入現場的都是過路人，共有4人，但只有其中一人留下地址，這使得現場的狀態可能并不還原。
他戴上手套打開壁爐門，從懷里掏出一根鉛筆，并蹲下來刮弄這堆灰燼。
和他想象的一樣，里面并沒有特殊的殘留，他也不清楚案發時這個壁爐有沒有在燃燒，還有沒有溫度等。
“看來我應該去問一問那個留下了地址的目擊者。”
關上壁爐，戈蘭特看向房間右側，是兩張待客的一長一短的沙發和一張水平低矮的掛布木桌，沙發旁的墻上掛著一幅題材流行的畫作，畫出了一座山巔上的圣殿，是一種對女神居所的想象。
戈蘭特翻開畫框，在底部墻壁上按壓幾下，并沒有發現什么特殊，畫框與窗戶之間，則有一個通向睡房的木門，里面并不值得過多翻查，只有一張雙人床和一個床柜——里面的空間只能容納這些東西，是一個很小的房間，窗戶甚至只有一面封死的玻璃，只用于采光，平時要通風只能打開睡房的木門。
打開床柜，里面只是一些雜物和證件，價值金額高的物品已經在警員的公證下當晚登記并轉交給了瑪麗迪克，如果這些東西有問題，他認為老尤里應該能夠發覺。
走出睡房，戈蘭特回到窗戶前延伸的血跡上，即便已經發黑，但每一點都被粉筆圈出，起點在倒下的木椅旁邊一直延伸到窗戶。
血跡合乎道理，正是受擊之后急迫地想離開，出口卻在兇手背后，于是乎向身后最近而且迎向街道的窗戶奔去，木椅可能只是撞倒或者踢倒。
木桌上是一些賬單，分別被各種瓶罐壓住，有煤炭，房租，和計算的稿紙，顯然凡卡有在完成他的職責。
調查有點平淡之際，他敏銳發覺桌上角落有一圈異樣的蒙塵，這種辦公桌角落堆放多了物品便容易遺忘打理，如果再取走上面的某樣東西，就會有一圈沒有塵埃的痕跡。
被取走的東西底面如一枚50芬妮大小，應該是一件細小的器物，并且很久沒有移動過了。
這會是什么被取走了？是蓋章還是雕塑？或者只是一瓶液體？
戈蘭特連忙在筆記本上記下這個疑點，并以相機拍攝下來。
現場似乎有東西被取走，令他傾向情殺的想法遭到些許駁斥。
再到書柜前走一圈觀察，是一些律法、商業、和風土人情的讀物，顯然也有時下流行的一些圣典抄本。
《亞劉亞-人體解構》
戈蘭特立即注意到這本薄薄的，卻與眾不同的讀物，抽出翻開一看，其實是一名叫做亞劉亞的人編寫的美術參考書。
戈蘭特心中疑問，凡卡有美術愛好嗎？除了墻上的畫作和這本參考書，似乎房間中并沒有任何與美術相關的物品。
他以中指抵住書底，拇指按住側面快速翻頁，發現里面添加了注釋和筆劃，這并不是隨意堆放的雜書。
最后一頁上，一個鉛筆寫制的特殊符號躍然而出，是一個正方形當中畫出對角線，以每個對角線做垂直底，在正方形外畫出四個不等三角形的符號。
戈蘭特在腦海中快速回憶各種卷宗，尤其是近兩年一些秘密集會的象征符號，無果后只能在筆記本上復制了這個圖案以作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