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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托住了趙祐身子的任安張了張嘴,臉上的錯愕變成了一臉苦笑:
“汝這......何須如此?”
任安真的很為難。
他已經明悟故友的想法打算了,也已然明悟先前所擔憂的麻煩了。
只是,任安他不明白,故友讓其一起去漢中有什么意義呢?
故友不是似要入仕遠行么?把其孫留在他這錦竹避世讀書不也挺好的么,他幫忙照看一段時間,等做上幾年功課,歲數長上一些,再成熟一點,等后面出師去找故友不也剛剛好。
甚至其實故友之孫楊景都無需前來拜師......等跟著故友一起出入仕不也挺好。
就算他去了漢中,也干不了什么,不也還跟如今一般教教學生授授課,他這個老家伙沒有故友想象的那般有用的。
況且,任安他眼下已經六十有五,年紀大了,都是一把老骨頭了。
遠行的話一路上車馬勞頓、跌跌撞撞、奔波勞碌,不大愿意走這一遭,很辛苦。
另外,任安他還是錦竹本地人,也有自己的家族,只是他更加喜歡這種隱居授徒的生活。
他這一動,家族和他的這些弟子也會跟著動,勉強也算得上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所以,任安內心中的不大想去占了絕大多數。
可是,相識四十多年的故友都如此大禮了,而自己又該何如呢?
念及此,任安不免心中生出了幾分微妙感,他不知不覺的又多加思慮了幾分。然后他便抿了抿茶水,挽著山羊般的胡須,最終長嘆一聲后,嘆言:
“容我再斟酌一番吧。”說完,任安嘶啞著喉嚨對著不遠處的少年招著手,喊道:“來.....小景,到為師這來!”
長久時間跪坐的楊景身子都有些僵硬酸麻了,跌跌撞撞的撐地而起,應道:
“學生......這就來。”
‘光明正大’的偷聽了這么久的楊景心里也有所預感。
任安:“坐。”
看著徒兒坐于倆人身側后,任安也不避諱趙祐,長呼一口氣兒后,道:
“小景吶,剛剛你也聽到了汝家祖翁所言吧?他想讓我跟你們一起回漢中,為師想聽聽你對這事的看法,你覺得這怎么樣,好不好?”
“這...”楊景略有些猶豫,這不大好說。
“呵呵......沒事,你按自己的想法說就好了,無礙的,為師這也得聽多方意見才好最終決斷的,就像你的其他師兄師弟。所以放開了說,無需糾結。”
任安怎么可能看不出楊景的猶豫呢,直接便開口解開了學生心中的糾結。
想想也是,楊景小心的微微動了動仍舊酸麻的雙腿,然后點了點頭,道言:
“學生知矣了然,學生......認為無論是吾家祖翁還是老師,都是為學生好的,所以覺得祖翁這么打算一定是有其考慮所在的,而且徒兒尚且不長,學識也不通,也還想跟著老師一起研學幾年。”
任安搖頭一笑,“呵呵...小滑頭...汝到是實誠!”
“不過話說回來,汝剛提起學識,吾才想起,這么會老師我都還不甚了解汝之功課,剛好汝家祖翁也在側,那為師就考汝一問大策,看看汝之視野和道志。”
楊景點了點了頭,表示了然,甚至心中都還有些興奮。
“聽好策題,為師想問問汝,汝如何看待這經黃巾賊禍亂的大漢王朝,又如何看待那些......像十常侍的那種權勢盛極一時的宦官呢?又如何定國安邦?”
任安的策問很尖銳或說很不合時宜,想想現今的時代背景,實在是太過于微妙了。
而且師者傳道授業之人,道都不同,是不大好教的,而真正的弟子是要傳承自己的衣缽,找一個志向不同的弟子是很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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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該問的還是要問一下,讓自己心里有個預期有點底。
楊景聽聞策題后心中也是一跳,高興不已。
果真就如祖翁神料一般!原先他還擔心自己拜師太過順利,而有些忐忑不安呢。
不過面色上可沒敢流露,畢竟那可是自己拜為老師的師父,而且這個策問對于漢臣而言,太過沉重,他在心里再琢磨了幾下措詞后,慢慢地回答道:
“老師,學生認為,大漢經疫病、大旱、大水、螢惑妖邪外加黃巾之亂后,亂象紛起,民,大量故亡,人人憂懼,朝不保夕,而且在此等氛圍之下,已然開始形成‘七衰’等文化傾向為題。固,學生楊景,覺漢室已然危矣。”
“像老師所言的十常侍等權傾朝野的.......宦官,學生不敢言陛下。”
“至于老師所言的定國安邦之策,學生......學生覺得已然危矣,縱使徒兒抱有經世之才、策論無雙又能何如?危矣!也亦難行乎!”
楊景的此番話是說給祖翁趙祐聽的也是說給老師聽的。
而他總而言之個人意思就是:大漢沒救了。
士族跟十常侍天生就是死敵,他楊景就是屬于士族的,是皇帝為了對抗他們而采用的宦官十常侍的,從士族角度上不大好說,總不能當倆位長輩面罵狗皇帝吧。
而定國安邦之策,別說,他還真有點,但是,這些辦法實行起來都是要有前提的,很難搞,外加攪屎棍又多,破船上面鑲個電動馬達怕是會沉沒的更快。
所以,還是隨著大勢而行吧。他這只小蝴蝶目前可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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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兒......你...你...如此的悲觀么?”任安聞言明顯都為之一怔,他的眼眸都一下子睜大了。有些覺得不可思議!而趙祐的心里雖也有些預先準備,但也震的不輕。
其徒兒、孫兒竟對大漢王朝如此的悲觀、消沉、不看好,覺得看不到希望了?
他們是不大敢相信這個事實的!因為他們目前都還是漢人,漢臣勉強也都還算。
不覺間,表情凝固的倆位長輩也紛紛陷入了沉思,他們在心中暗自推敲著其徒兒個人所言之。
難道真快到了那個地步了?
......
良久過后。
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的任安率先開口了,他將目光鎖定在他的徒兒身上,道言:
“佑之,徒兒,你們暫且先回趙氏本家吧,去漢中之事,容我在考慮考慮。”
說完,楊景的老師任安,頭也不回的立起身子,身形頹廢的慢慢的朝著草廬中的臥房走去。
望著孤寂的背影,楊景有些發慌。
自己所言是否過重乎?
“莫要多慮,此事還得隨緣,我們還是先回本家吧,日程上已然不早矣。”趙祐視見其不安的面神后,出言寬慰。
趙祐的謀算已經實行了一小半了,行也不行。而且今日從聽了景孫之言,就愈發的感覺心神不寧,總感覺好像有什么快要來了一樣。
草野山路之上,趙祐抬眼望了望漸漸西落的金輪,眼眸微瞇,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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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自出了老師的草廬,就一直低著頭看著地面行走的楊景,不停的在心里琢磨著,目前已經到了益州,有那些大將、謀士可以撬呢?
自己來都來了,總不能白來一趟吧。
所以楊景使勁的動用著腦瓜子仔細的尋思著。
“似乎,甘寧,剛剛開始好像就是在益州的吧,記得不大清了,等會問問族舅他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