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陽光明媚，沒有霧霾，是難得的好天氣。
我開車到學校，先去圖書館借了一堆管理學相關的資料，然后對著電腦認真給自己定了復習計劃表。
有人敲桌面，我抬頭一看，是只見過一次面的蘇雪。
我把電腦合上，問：“有事？”
她在我對面坐下來，倒是沒有任何客套，“于瀟好幾天沒來上課了，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嗎？”
我當然知道，但我不想說。“也許在忙家里的事吧，我也不太清楚。”
“你可以告訴我他家在哪兒嗎？我馬上要過21歲生日，我爸媽打算送我一棟房子，我想搬到他家附近。”
我心里一動，問她：“價值上億的別墅你爸媽愿意送你嗎？”
她想了想，說：“應該可以，我發微信問問我爸。”
我沒忍住，笑了一下，“只要住在于瀟家附近，無論多少錢你都想買下來嗎？”
“嗯，有錢，任性。”
我從前也是這樣的。“我家就在于瀟家對面，從陽臺可以清楚看到他家院子。你要嗎？”
她手機響了一下，她看完消息又抬頭看我，說：“我爸剛剛回我了，他說兩億以內的房子都可以。”
“具體的事項我們約個時間再商量，我現在要去上課了。加個微信吧。”我打開微信二維碼遞過去。
她很快加我為好友。
我收好東西準備離開。
“你之前都不愿意告訴我他家地址，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還要賣房子？”
“因為我跟他鬧掰了。”
我上完今天的最后一節課是下午五點，剛好蘇雪也沒課了，我就載她一塊兒回家看房子。
天寒地凍，我家花園里的金銀花還開著，她一進來就四處打量，感嘆連連，看上去挺喜歡的。“你家院子挺漂亮的，是你打理的嗎？”
“也不是，我只是偶爾澆澆花。家里會定期請園藝師來打理。”我打開客廳門，讓她進來，“換拖鞋，進屋看看吧。”
我帶著她把整座房子逛了一圈，最后帶她進我房間，到了陽臺，我讓她看對面的院子，“那就是于瀟家。”
她歡呼一聲，“真的很近，看得很清楚！他現在在家嗎？”
我搖頭，“我不知道。”
“你發微信問問他。”
“我跟你說過，我跟他鬧掰了。你不是也有他微信？你自己問他吧。”
“我給他發微信他都不怎么回。”
“那我也沒辦法。”我帶著她往客廳走，“不過你搬來這里以后，應該有很多機會見到他。”
“也是。”
阿姨給我們端來下午茶和點心，我問蘇雪：“對這里還滿意嗎？”
“挺滿意的。”
“那你回家跟你爸商量，準備好錢和律師，我也會找律師跟你們辦交接手續。”
“好。”
送蘇雪打的離開，我也準備開車去醫院看我爸，陸老師的視頻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沒有主動聯系過他，回復也不及時，他應該是反應過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坐進車里接通了視頻電話。
陸老師的臉小小的，素顏，在視頻里依然很帥，他坐在房車里，溫柔地問我：“剛到家？”
“不，正準備去醫院看我爸。”
“吃飯了嗎？”
“還不餓。”我看著他，語氣非常平靜。
“還發生了別的事嗎？你……還好嗎？”
“挺好的。”
他說：“你這樣……我有點不太習慣。”
是啊，那個實施以他為主、總是纏著他的、天真的、朝氣蓬勃的姑娘，我把她弄丟了。“是發生了一些事，但我不想說。”
他臉色微變，“連我也不能說嗎？”
“對。”
沉默了一會兒，他問我：“那于瀟知道嗎？”
我點頭。
“……比起我，你更信任他嗎？”
不，不是的。但是我這樣回答：“你是這樣想的嗎？”
“很多事你不愿意告訴我，也許是怕麻煩我，但是，我畢竟是你男朋友。你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告訴男朋友的嗎？不能說出來一起分擔嗎？于瀟可以幫你，我不行嗎？”
視頻里的他看起來有些生氣，眉頭皺著，但他沒有沖我發脾氣。
對不起，對不起。我在心里道著歉，卻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這是我的事情，跟你沒關系。”
“好，我問你，你跟我有沒有關系？”
我沉默。
他繼續問：“我是你男朋友，你的事跟我有沒有關系？我擔心你，我想幫你，跟你有沒有關系？”
我依然沉默。
“你到底怎么了？”
我問他：“拍戲累嗎？”
“……還好，習慣了。”
“再加上我，這些天，你累嗎？”
他很聰明，明白了我的意思，卻不愿意承認，固執地搖頭，回答我：“不累。”
我說：“你沒說實話。這些天我很累，有些事情要處理，先別聯系了。等我處理好事情，周六我會過去找你當面說清楚，可以嗎？”
“好，我等你。在這之前我一樣會給你發信息，你可以不回我。”
“隨便你吧。”說完我就掛掉了電話。
對不起，這樣的我很糟糕，我知道這樣很傷人，但是，我不愿意成為你的負擔。
周四下午上完課，我開車去看了BJ三家排名靠前的療養院，初步確定了其中一家，那里的醫護人員、醫療設施和環境都比現在我爸住的醫院好，就是每個月的費用貴得離譜。目前我還不缺錢，考慮到以后學雙學位我更加沒時間去看他，我打算過段日子就把我爸遷到療養院去。同時我也去看了學校附近的房子，租了其中一間公寓。
周五上午，蘇雪那邊確定了要買我家的別墅，房子的買賣手續就交給雙方律師去辦。我收了一半定金，余款就等過戶以后再結清。
周五下午上完課，我回到家里開始收拾東西，同時告訴家里的阿姨下周開始她就不用再來了，我已經把房子賣掉了。畢竟是看著我長大的阿姨，有感情了，知道我現在也不好受，所以她只是抹著眼淚要我以后照顧好自己。我給了她很大一筆錢，足夠她養老，不需要再出來工作了。
周六上午，我叫了搬家公司，把重要的東西都搬進了新租的公寓，同時訂好了下午飛海南的機票。
周六晚上八點，我到了陸老師住的酒店。
還是那個房間，宋哥去機場接的我，他替我開了房門就走了，陸老師背對著我坐在客廳，看樣子是在拼樂高。
我脫了鞋進去，在他對面盤腿坐下。
他語氣很平靜，“你來了。”
“嗯。”
我開始一件一件給他講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把我的心情和我的想法原原本本都告訴他。
他一直安靜地聽著，一邊聽一邊拼樂高，有時候會忽然停住，等我把他放在碗里的零零碎碎的樂高遞給他，他才會接著拼下去。
一個小時過去了，我講完了，他的樂高也拼出了雛形，看起來像是一棟房子。
“你說完了，到我了。”他坐直了身子看向我，說：“我不同意。你想修雙學位，可以，我不打擾你學習，但是回了BJ我會去看你。你想好好照顧你爸，可以，我在BJ的時候跟你一起去療養院陪他。你現在只是一時沖動，很多事你并不清楚后果，也不冷靜，我可以等。但是我不同意分手。”
我的眼睛是濕潤的，“不，不明白的人是你，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喜歡你了。你喜歡的那個單純快樂的林一一，我沒辦法再給你了。”
他搖頭制止我說下去，“不，不是這樣的。”
“你會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她可以全心全意愛著你、陪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戀愛應該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我不想拖累你，不想讓你陪我一起不開心。我希望你永遠幸福。很抱歉，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他沉默了。
盤腿坐了一個多小時，我的腳已經麻了，站起來的時候有些踉蹌，他扶住我，等我站穩了才松開手。
“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不然我不會特意飛來見你。”
我走到門口穿上鞋，右手握上門把手。
“你今天就這樣走了，我不會再等你了。”
我打開門，準備走出去。
“林一一，你走了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我忍住眼淚，走出去，關上門。
宋哥在樓下大堂等我，見我下來，沉默地跟著我走出去。
“你上去陪他吧，我自己打車去機場，來的時候我已經買好回去的機票了。”
“接你之前，他跟我說，無論你們談得怎么樣，都要把你安全地送到機場。”
我吸了一下鼻子，沒有拒絕。
我們一路沉默著到了機場，宋哥目送我過了安檢，轉身走了。
回到BJ已經接近凌晨一點，冷清的機場大廳只有盡職的工作人員和疲憊的旅客，接機口等著一排陌生人，沒有一個人是來接我的。
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計劃進行，但我并沒有如愿以償的欣喜，只有說不出來的疲憊。
打的回到公寓樓下，上樓前我在便利店買了一些面包和半打啤酒。
我認床，入住新房的第一晚注定是要失眠的，更何況我現在的情緒已經跌落到了谷底。我酒量不好，酒精也許可以幫助我入眠。
喝完第一罐的時候，頭有點暈，同時餓了一天的胃開始抗議，我又拆了一袋面包塞進嘴里，再打開第二罐，和著啤酒咽下去。
手機屏幕亮了，是于瀟在打我電話。我不想接，隨手把他拉黑了。
第三罐喝到一半，屋子里很安靜，燈還亮著，我裹著毛毯窩進沙發，整個人頭暈目眩，迷迷糊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