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冷你怎么不多睡一會?”孫俊山在門口拿著鐵鍬挖著院子地基,聽見腳步聲轉頭,看見菊香有些迷糊的走出來。
菊香揉揉惺忪的眼睛,人也清醒了一點,門口四周有一圈黑色的坑道,挖出來的泥巴還有些濕潤,這一看就是孫俊山早起一兩個時辰挖的。
“你一個人挖地基?”
“你昨晚說的話我覺得對,田里的莊稼也弄好了,天冷下來也沒啥事,我這每天脫點土胚把院墻蓋起來,家里安全了才是正經事。”
“再說了有院墻了,家里你想做點什么事,也能安心點,”孫俊山說完美滋滋的繼續挖坑道。
菊香聽完看了他一眼,進鍋屋舀水洗漱。
“你挖著,我回去找我娘要點東西就回來了。”
“可要我陪著你一起去?”孫俊山停下手里的活問到。
“不用了,”菊香一路快步的向著村東頭走去,孫俊山家住在村西頭,兩家相差約有一里路左右。
早晨登福娘習慣性的喊妮子,見沒人答應她才反應過來,“丫頭嫁人了!”
還沒等她傷感完,就聽見菊香喊“娘……”
“妮子,你咋來了?是不是俊山打你了?”她趕忙跑過去左右查看情況。
“娘,孫俊山沒打我,我回來是找爹給我出出主意的。”
“他爹你快起來!妮子回來找你有事拿主意了,”登福娘隔著窗戶對里面喊人。
“我馬上就來了,”韓大年脆聲答應到。
菊香接過登福娘手上的活就干了起來,等韓大年出來,她端了一盆溫水送過去。
“啥事一早就過來了?”菊香做事是個有分寸的人,不是重要的事,她不會一大早就過來。
登福娘端來兩碗早飯擺好,示意爺倆坐下來邊吃飯邊說。
菊香一看兩碗飯,知道她吃了登福娘的那一碗。
她起身去拿了一個空碗出來,倒了一大半給登福娘,“娘,你也坐著聽聽給我出出主意。”
登福娘一聽讓她也參與,自然也樂意的聽聽。
菊香從懷里掏出出嫁前一晚登福娘給的銀子,放到韓大年跟前。
“爹,你幫俊山找兩個干活老實的人,把我們那院子砌起來吧!三間房子兩個沒門的,也沒個院子圍著光禿禿的怪不安全的。”
“是你的主意還是俊山的主意?”韓大年看著絹包問到。
“俊山現在正在家里挖地基呢!他是想著自己一個人慢慢干,這一天比一天冷的,一個人干耽誤事不講,地窖里還剩點口糧我也不放心,敞天露地的……!爹你是咋個意思?”
韓大年很快吃完了碗里的飯,嫁人了也經事了!
“確實需要建院子,啥也沒有口糧重要!這院子建起來能住子孫兩三代的事。”
“我現在去找周泥匠問問工時啥價,你等會再回去,”說完起身就出去了。
“明天回門也能說建院子的事,咋今天頭一天早上就回來了?”登福娘看著菊香在一次問起來。
菊香看韓大年沒影了,低頭小聲的說到:“娘不建院子不行呢!”說完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趴在登福娘的耳邊說了好一會話才結束。
“他個下流胚子,今晚再去我讓你爹去砍斷他的腿!登福娘聽完氣的用力摔了手里的筷子,雙眼噴火的看著門外,大有一種要去拼命的架勢。
“娘,我跟你說了實話,你心里知道就行了,別告訴爹!”
“爹聽了要是悶心里非出事了不可,就交給孫俊山擺事,他成親了好歹也是個男人了,如果媳婦都守不住,就枉了爹娘對他的好。”
“你呀!登福娘指了指菊香的額頭,要是建院子工時貴點就貴點,不行少請兩個人,我跟你爹去給幫忙兩天,也能給你們省幾個錢。”
“還是我娘好,”菊香摟著登福娘撒嬌的笑起來。
“好了,你趕緊回去吧!嫁人了不能像姑娘家一樣了,在家多聽俊山的,有事拿不定主意的,還有我們兩個老的在。”
“知道了娘,”菊香松開手,拿著碗準備去洗被攆了回去。
韓大年出去轉了一圈回來,進屋一看菊香不在了,“妮兒呢?不是讓她等會走嗎?”
“我讓她回去了,周泥匠怎么說?”
“工時有點貴了,得三個人要三十個錢一天還不包括脫土胚,我在去找找外村的泥瓦匠。”
“我看別找了,就周瓦匠吧!”妮子他們那院子不建不行了,貴的話我們就用兩個人,我們兩口子加上俊山咋的也能頂一個人了。
“怎么了?”韓大年一看老伴的神色不對,語氣嚴厲了起來。
“還不是開強那個小畜牲,昨天白天說了不妥當的話,昨夜竟然還帶了別的小畜牲去敲俊山家的窗戶!”
“幸好咱妮兒長了心眼,屋里放了一把砍菜刀,聽見窗外的聲音俊山拿刀出來找人,幾個小畜牲跑了,地窖門都被打爛了。”
“妮子今早回來就是為了這事,她丫頭家臉皮薄,沒敢當你的面說。”
“你走了我問她,她才紅著眼說出來,還不讓我告訴你,她跟俊山年紀輕輕不經事,哪里曉得這事的嚴重!還以為開強心壞欺負作弄幾天就完事了。”
韓大年聽完一掌拍在桌子上,氣的雙眼怒瞪,“我今晚過去守著,要是讓我逮著他,我非得打死那個小畜牲!”
“你現在就收拾一下去妮兒那幫忙,我去找里正,順便跟周泥匠說馬上就開工的事。”
“他爹你先去找周泥匠,早干一會就能給妮子省一天的錢。”
“我心里有數曉得的!”說完急急忙忙的又走了。
菊香回到家進鍋屋煮了一點野菜飯,端出來送給孫俊山吃。
“我剛回去找我爹商量了一下,院墻找人建吧!早建早完事,要是在發生昨晚的事,什么時候是個頭呢!”
“找人建好是好,就是……孫俊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菊香都怪我沒本事。”
“你給的二兩銀子彩禮,我娘都給我帶著了,剛才我回去拿給我爹找泥瓦匠了,錢沒了我們想辦法在掙,重要的是我們得平安著。”
孫俊山眸光涌動的看著菊香,啞啞的說到:“我都聽你的,我一定努力干活,一定在給你掙回二兩銀子的彩禮。”
登福娘停在屋后聽了咧開嘴笑,憨丫頭有憨丫頭的福!她笑咪咪的走過來。
“娘!”俊山抬頭看到了岳母來了。
菊香回頭看,“娘,爹人找好了嗎?”
“找好了,回去讓我先過來幫忙弄弄,”說完把手上的兩半個豬頭遞給菊香。
“咱都出工錢了還做肉嗎?都拿來了爹以后吃啥?”
“家里你爹買了不少風干著,干泥瓦匠的人,你別吝嗇給頓飯吃,加個肉菜,人家活才能給你干的硬實,家底好壞人家能看出來,不會計較菜多菜好不好的。”
菊香聽話的接過肉進鍋屋,拿起刷把子開始打掃衛生洗洗涮涮的。
豬頭用開水泡著,她又掏了一碗螺子肉出來泡著,來到鍋屋后面摘了一把野辣子。
螺子肉、野辣子、還有曬好的爪子,都被韓大年提前送過來的。
中午用野菜跟米一起煮,做野菜飯至少能填飽干活人的肚子,吃飽了干活不行主家才有說頭。
中午飯的材料準備好,菊香就開始清刷油膩黑糊糊的灶臺。
院子里一陣喧嘩聲響起,菊香抬頭傾聽了一會,蓋院子的人來了,外面有人招呼看著,她繼續做著手里的活沒停。
中午飯菜的香味飄出去,勾著干活人的胃,肚子里開始傳出咕嚕嚕的叫聲。
登福娘聽見放下手里的土胚,走到院子中心,狀似無意的問到,“妮子,中飯還得多久?”
“馬上就好了娘,”菊香在鍋屋聽見答到。
“俊山你去打水給你周叔洗洗手,你娘去端菜了,馬上開飯先歇歇喝口水,吃完飯才有力氣干活,”韓大年笑著吩咐女婿。
“俊山不急打水,這不是還沒開飯嘛!在干會,”周泥匠叫住要走的孫俊山。
“別聽你周叔的,就這一會能干多少活?你周叔干活實在,說是今天完工,他晚上就是帶晚都給你干完。”
孫俊山聽話的去打水了。
登福娘端著菜走出來,朗聲喊到:“周大哥,帶著兩個侄兒趕緊下來吃飯。”
兩個年輕的小伙子看見周泥匠下了院墻,他們才下去。
辣香的螺肉,辣香的豬頭肉,一盤野菜,一盤油旺旺的綠葉菜,一大盆野菜飯。
“周兄弟快坐!俊山給你周叔盛飯,”韓大年熱情的招呼舀菜盛飯的
周泥匠被捧的很高興,韓大年還不停的讓他吃菜,他從沒吃過這么開胃的菜!辣的爽快,辣的很對他的胃口,一大盆飯被幾個男人吃的光光的。
鍋屋里菊香留了兩碗菜跟登福娘吃。
下午周泥匠帶著兒子干活果然賣力了不少,爺仨個一人一面墻的砌著,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院墻砌完。
爺仨又開始合力砌門道大門頂棚,韓大年看了一眼登福娘。
“哎呀他爹!周大哥他們這墻眼看就要完工了,你去把門弄回來,趁著他周叔爺仨在也好給裝上。”
“順便買兩壇子酒回來,晚上讓俊山好好陪他叔喝一杯,他叔今天給小兩口修院子可是累很了。”
“我這就去買酒,韓大年聞言趕緊下了墻頭,看我!一看院子起來了高興的忘頭了!”
“買啥酒呀!把門拉回來就行了,孩子過日子也艱難,說好了就管中午一頓的,這晚上在管一頓算啥呢!”周泥匠趕忙開口阻止韓大年。
“院子蓋起來是喜事,晚上咱老哥倆好好喝一盅,”韓大年說完笑著走了。
周泥匠臉上又多了很多的笑,“大郎你去給你俊山兄弟的墻頭上鋪一層刺去。”
“好的爹,”周大郎跟周二郎分開兩頭重新爬上墻,鋪著他們自己帶來的大樹刺。
天快黑下來,里正的兩個兒子拉著兩扇門送過來,又幫忙一起把門安裝上,拿了錢樂呵呵的走了。
門板不平整不合縫的地方,周泥匠拿出刨子推平了幾下。
一副嶄新結實的門板裝上,周大郎拿出榔頭還給捶了一個很高的門檻,門板裝完孫俊山的院子算是徹底的完工了!
幾人進屋歇著,孫俊山殷勤的打了一盆水送去,出來的時候韓大年拎著兩壇子酒進來。
“俊山去鍋屋看看妮子菜好了就端出來,我跟你周叔先喝兩口。”
“好的爹,”孫俊山端著盆去了鍋屋,準備端菜上桌吃飯。
“周兄弟,這是你跟兩個侄兒的工錢和土胚錢,一共七百個錢,你當面點點看!”韓大年拿出一吊錢放在周泥匠跟前。
“你都點好了我還點干啥?周泥匠看了一眼滿意的點點頭,錢多少錢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韓大年做事爽快,他也就不點了。
“還是點點的好,都是血汗錢!”
“都是一個村的還能不知道你的為人?說完把錢揣進懷里。”
俊山端著兩個菜進來放好,登福娘跟在后面也端了兩個菜。
緊接著孫俊山又跑去鍋屋,拿了六個嶄新的碗過來擺好,看著岳父給周家父子倒酒,他跟在后面有一樣學一樣的接手了,有酒有菜桌子上很快喝的熱鬧起來。
酒喝的正酣的時候,只聽見新院墻外傳來幾聲慘叫。
韓大年聽見聲音,起身抄起門邊放的粗木棒,木棒有大人臂膀那么粗,像一陣風似的跑出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