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病房里，厚重的白色窗簾被拉開，盛大的陽光透了進來，照在趴在病床邊上睡著女孩的白皙側臉上，暖暖的。
女孩似乎察覺到了帶著溫度的陽光，漂亮精致的黑長睫毛微微顫動著，不一會兒就睜開如秋水般明亮的眸子。
她懵懂地回神望去，就看到位挺拔俊逸的少年靜靜站在身后，手里還提著一大包棕色牛皮紙袋。
“啊，李同學，你是來探望楚師兄的嗎？”柳淼淼面色羞紅地打聲招呼，似乎是怕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知曉。
“嗯，醫生說他現在心率平穩，身體各項指標也在恢復正常，就過來看看他醒了沒？”穿著咖啡色風衣的俊秀男孩點點頭。
“我在路上順便帶了些早餐過來，你要一起吃一點嘛？”李龍淵將紙袋放在病床前的白桌柜上，里面是簡單的中式早餐，白粥，包子和油條還在微微冒著熱氣。
“嗯……，好。”女孩略微低下頭，一頭如瀑黑發遮掩住面上的表情。
“你從昨晚醒來后就一直陪到現在，沒有回自己的病房睡會嗎？”李龍淵見女孩突然變得沉默起來，一邊毫不顧忌形象地往嘴里塞著一只肉包，一邊含糊不清地開口。
“啊？沒，沒有，我沒什么大礙，只是聽說楚師兄為了救我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女孩纖細的手指糾結地纏在一起，顯得十分愧疚。
“啊，你說什么？聽說？”李龍淵將嘴里包子快速咀嚼后吞咽下去，眼神似乎有些怪異。
“李同學你快看，楚師兄的手指剛才是不是輕輕動了下。”明顯處于自責狀態下的柳淼淼顯然沒聽見剛才的話，而是起身驚喜地看著面前被換上藍白色條紋病服，雙目緊閉的冰塊臉男孩。
他此時的面色并不好，眉頭緊皺著，額上隱隱浮現細密的汗珠，好像是夢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柳淼淼慌忙將身子靠地更近，好望得仔細些。
“爸爸！”楚子航猛地坐起身喊了一句，線條分明卻不顯硬朗的臉龐幾乎就要親上女孩白皙的俏臉，兩雙同樣的黑色眼睛近距離怔怔對視著。
站在他們旁邊，又伸手從紙袋子里摸出一只肉包，剛放在嘴邊咬了一口的李龍淵頓時愣在原地，貌似，有些飽了……
…………
三人靜靜地坐在醫院大廳的一處弧形沙發上，各自面上的神情都有些怪異，卻默契地沒有再提之前的尷尬場面。
對于一向面癱，以高冷著稱仕蘭中學的楚子航來說，剛才那一幕不亞于社死，哪怕僅僅只有兩個人看見。
“嗯，楚師兄，謝謝你和李同學救了我和趙檸。”還是柳淼淼最先出聲打破沉默。楚子航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希望這件事，你和趙檸能夠放在心里，不要傳出去。”李龍淵顯然是怕她們不小心透露出昨晚看到，超出普通人認知范圍的事情。
帶柳淼淼趙檸來盛唐旗下的醫院就是為了暫時先控制住她們，避免和外界接觸，等正統內部的催眠師回來，再消除這段不友好的記憶。
“啊？為什么，李同學你們為了幫我和趙檸避開高速行駛的大貨車，可是受了不輕的傷呢。這樣見義勇為的事情怎么會怕說出來呢？”柳淼淼有些迷惑不解的問道。
楚子航和李龍淵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相互看到對方眼里的震驚。
“你說什么，大貨車？”李龍淵試探地問道。
“對啊，昨晚我和趙檸在回家路上遇到一輛失控的大貨車，徑直就朝我們的方向撞過來。
要不是你和楚師兄恰好趕到，分別推了我們一把，我們估計就得出嚴重的車禍事故了。
楚師兄的傷不就是在救我的時候，躲閃不及被大貨車剮蹭的么？”
柳淼淼眼神里帶著后怕，一五一十地道出昨晚她眼中的情形。望向楚子航的目光愈發溫柔。
“對，柳淼淼同學，昨天確實是這么一回事，不過你也別太聲張，就算我們幾個人之間的秘密吧。”李龍淵打了個哈哈，算是圓場。
直到看著柳淼淼背影消失在視線里，楚子航方才開口：“這是你們正統做的，催眠手段？”
李龍淵忙無辜地舉起雙手，解釋道：“這種程度的催眠一般人可做不到，除非是依靠言靈周期表序列14的言靈·催眠。”
“可我們正統中擁有此類言靈的混血種們目前都在北方執行一項特殊任務啊。”李龍淵攤攤手，通常都是不良人統籌安排善后的工作，他只管莽的。
況且他們做的一直周全，以至于正統在國內的信息都相當隱秘。連密黨也對他們知之甚少。
之前對鄭小思父母做的那種催眠和如今柳淼淼接受的程度顯然不在一個層次。柳淼淼本身關于昨夜的記憶完全被修改了，就連一些親眼所見的東西都忘掉了，被憑空植入的一些虛擬記憶所取代。
“其實催眠學原理很簡單，只需要順著她們心里想著的方向去編織語言就好。”一身得體黑色西服，打著酒紅色領帶的陌生亞裔男人緩緩靠近他們的座位。
“李公子，楚同學。初次見面，請允許我做一下自我介紹，卡塞爾學院心理輔導教員，富山雅史。”盡管男人一直說著標準的中文，可那張嚴謹的臉已經充分表明他日本人的身份。
“你就是那個催眠師？”
李龍淵帶著些許狐疑的審視目光看著面前的日本男人。他可是有著深刻的家國大義和民族情懷的，為此總感覺這種表面溫和儒雅的人背地里更像是個衣冠禽獸。
“李公子不必懷疑，恰好我來中國區招生，也是受貴家主的邀請幫兩位姑娘消除一些不好的記憶。”富山雅史頗有些入鄉隨俗的覺悟，就連說話方式也學中國人一樣變得文縐縐的。
“原來如此，倒是多謝閣下了。”李龍淵訕笑著，眼里的警惕卻一點沒少。
注意到這一幕的富山雅史不禁緩緩搖頭，早就聽說出身正統的混血種對日本人都有一種強烈的敵意，如今看來所言非虛。
不過富山雅史自己可不會混雜這種家國情緒在其中，在他眼里最多只有普通人和混血種的區別罷了，因此沒有在意。
“那雅史教員來中國有何貴干呢？”少年不依不饒地刺探“軍情”。
“卡塞爾學院每年都會從世界各地吸納新生的混血種，來為秘黨源源不地的輸送新鮮屠龍者血液。”富山雅史絲毫沒有隱瞞自己的來歷。
“我今天來除了應邀幫正統一個小忙，也是為了楚子航同學而來。”富山雅史看著坐在自己面前，身上還穿著藍白條紋病服的冰塊臉男孩。
楚子航抬起頭看著富山雅史，額間的劉海隱隱遮住那雙黑色眼瞳，看不清眼神。
混血種的感應一向敏銳，富山雅史現在就感覺自己好似被某種野獸盯著一樣，極度危險。
“不愧是能憑借一己之力找到卡塞爾學院的優秀混血種吶。”富山雅史忍不住出聲贊嘆。“我甚至已經想到你未來在學院的導師是誰了，只怕古德里安那家伙會傷心。”
“您還不是一個人來的？”李龍淵聽見這番話，趕忙熱情地搶過話頭，怎么著也得幫楚師兄把場子熱起來不是？不然以他的性子，估計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嗯，同行的還有學院內研究龍族譜系學的古德里安教授。不過他今天帶著孩子去吃大排檔了，估計沒時間過來。”富山雅史說話時十分自然，卻沒注意到身旁李龍淵怪異的眼神。
很難想象一個衣著考究的外國老教授坐在熱火朝天的路邊攤上擼著串，會是什么畫風？
“還帶著孩子？”李龍淵也是不由感嘆外國家長心真大，公費出差還帶一孩子。
“哦，我失言了，其實那個孩子和你們一般大，古德里安也只是做過她幼時的監護人。今年她作為新生，同樣會進入卡塞爾學院入讀。要是她今天也在這就好了，或許你們年輕人在一起會有共同語言。”富山雅史微微笑著，楚子航沒有言語。
如果在之前，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加入卡塞爾學院，可他現在已經知道世界的混血種組織遠不止這一支。他想弄清楚卡塞爾學院究竟是在為歐洲秘黨的一己私欲服務還是真正為了維護普通人的安危。
“這次見面只是一個簡單的問候。真正的學院面試會在下個星期天的早上九點開始，地點是在麗晶酒店頂層。希望楚同學在此之前能考慮清楚。”富山雅史顯然對眼前的情況有所預料，溫和出聲。
“我一定準時到場。”楚子航終于給出答復，不論他那時候是否答應入學，都會去參加面試。
“屆時恭候楚君光臨，では、また(再見）。”富山雅史溫和頷首，隨即緩緩離去。
“真是個特別的人。”等到富山雅史離開，李龍淵嘴里嘟囔著，放松地靠在圓桌邊松軟的沙發上，整個身子都仿佛陷了進去。
楚子航則坐在弧形沙發的另一側，雙腿并攏，身子微微前屈，兩手交握成拳抵在前額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還了解卡塞爾學院的其他信息嗎？”一段時間的思考過后，楚子航抬起頭，望著面前無所事事的少年。
李龍淵搖搖頭，“我只知道卡塞爾學院相比于其他混血種組織的紀律要更寬松，就像一所真正的大學氛圍。不過從這所學院出來的學生們主修的是屠龍學專業。”
正統并不關心自己地盤以外的混血種組織情況，卻并非如乾隆帝說“天朝物產豐盈，無所不有，原不借外夷貨物以通有無。”這番話時屬于盲目自大。
非不能也，實不屑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