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死活透不過氣來
“萬歲?”李世民的嘴角揚起一絲嘲諷的冷笑,那雙紅腥了的雙眼看著那個棺材,嘲諷著說道:“朕的兒子,走了,走在朕前面了,有什么萬歲的,萬歲有個屁用!”
一下子,殿內安靜一片,大氣都沒人敢出一下的,每個人的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小心的引起陛下的注意,觸了陛下的眉頭。
李世民慢慢地繼續走著,雖然身板還是盡量挺直著,可一步步的都好像是有千斤重擔一樣。
他冰冷的眼神看了一遍殿里的每一個人,卻沒有一個人的目光敢和他對視的,他放眼望去,都是謙恭,都是臣服,都是畏懼。
“你們都在哭,都哭的厲害,可是誰的心,又能痛的過朕的心,那是朕的兒子,朕的長子,是觀音婢和朕的第一個孩子。”李世民想到了這里,就更加悲傷難過,痛心不已,看著這滿殿里的宮女內侍、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們,心里一陣搖頭嘆息。
最后,他的眼神在一個人的身上停了下來。
李闕,這個平日里膽怯懦弱,口舌愚笨,不學無術的嫡孫。
這個孫子跪著在這里,身上臉上都是眼淚,那白色素凈的衣裳袖子都濕透了,現在還死死的咬著自己的嘴唇,不讓自個兒哭出聲,潔白的牙齒下,是咬破了嘴唇流出來的鮮血。
“算了,頑劣也好,口舌不清不楚也罷,終究是我李家的嫡孫,是朕的嫡孫,倒是個仁義明禮的孩子,是真心哭他爹的。”
“朕的孫子,哪怕是愚笨一些,諒誰也不敢欺負了他去。”
如此想著,李世民一邊走著,一邊對李闕這小孫子點了一下頭。
咚!
咚!
咚!
李闕磕了三個響頭,磕在了大殿的青石地磚上,整個殿內都是他磕頭的回響。
而他再次抬起頭來。依舊是死死的咬著嘴唇,沙啞的喉嚨內無比悲痛的喊了一個詞語出來。
“爺爺!”
這一聲爺爺,包含了一個孫兒對爺爺的孺慕之情!
這一聲爺爺,包含了無限祖孫之間的情深義重!
這一聲爺爺,有太多太多無法訴說的委屈!
這一聲爺爺,有太多太多無法訴說的渴望了!
這一聲爺爺,傷了天底下所有的爺爺的心了!
一下子,李世民那滴眼淚本來強忍著的眼淚,一時之間,奪眶而出了,怎么也忍不住了。
他走快了幾步,來到了李闕的身旁,伸出那個滿是老繭的大手,想摸一下李闕的腦袋,卻還是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什么也不用多說了,這孩子不容易啊,李世民哽咽著道:“闕兒,爺爺在這呢,有爺爺呢。”
“爺爺!”李闕放聲大哭了起來,看的是面前的天可汗李世民,心里想著的卻是后世的爺爺奶奶,他在后世的時候就是爺爺奶奶一手帶大的,要是爺爺奶奶知道他沒有了,那得多難過啊!
“闕兒,朕知道,朕都知道。”李世民輕輕拍了幾下他的肩膀說道。
說罷,滿滿地來到了靈柩那,看著已經沉睡在里面的兒子,這兒子從小長得就好看,像觀音婢,也是最像觀音婢的兒子,也是他寄托了所有期望了的兒子。
現在的李世民身上沒有了那種壓迫人的帝王地勢,反而像是一個憔悴,悲痛傷心難過的中年人。
“承乾!”李世民哽咽著喊著兒子的名字,可是他的兒子卻再也無法給他回憶了,想去摸一下兒子那張干凈熟悉的臉,可是他的手,這輩子殺過太多人了,沾了太多血了,顫顫巍巍的,小心翼翼,甚至是有些不敢觸碰。
這是大唐的太子,儲君,更是他的長子。
也是這個孩子第一次讓他體會到了初為人父的喜悅,他覺得他會看著這個孩子成家立業,做好一個合格的帝國儲君。
出生在承乾殿,以承乾殿命名,名字也別具深意:“承繼皇業,總領乾坤”之意。是先皇大唐為他親自取的。
這個孩子也真的做到了,文武兼修,地居嫡長,豐姿峻嶷;仁孝純深,業履昭茂,早聞睿哲,幼觀《詩》、《禮》;允茲守器
尚在襁褓中的就被封為恒山王。
八歲被冊立為大唐儲君。
李世民是馬上皇帝,上馬能治軍,下馬能打仗。
所以很注重對李承乾的培養,一冊立就選了房玄齡,長孫無忌、孔穎達、李綱、于志寧、杜正倫、蔡允恭等當世大儒為李承乾的老師,輔助李承乾,替李承乾鋪墊東宮班底。
這個孩子,向自己,向他母后,還有大唐的朝臣們證明了,他是一個合格的帝國儲君,這孩子溫文謙和。
對老師,虛心請教,態度極為禮敬。
對弟弟妹妹姐姐們也一向是極其尊重,對自己和他母后,還有自己后宮那些嬪妃們都是仁孝純深。
對待大臣們,也是謙虛溫文,寬容有加,尤其是出身秦王府的那些臣子們,私底下都是以叔伯相稱。
處理政事上,李世民也一直很注意鍛煉他,從貞觀四年就讓十三歲的他上朝聽訟了,做的也可圈可點,展示出了經國安邦的卓越才能。
他,是李世民的驕傲和得意。
也是李唐江山未來的帝王。
可是現在,一切都沒有了,他就這么走了,就這么拋下他的父皇和大唐江山走了。
這是他的嫡長子,長得最像他的發妻觀音婢,性格卻和他相似的太子,走了,他還這么的年輕。
看著無法再睜開眼看自己,無法再給自己任何回應的兒子,李世民感覺心里頭被什么東西堵塞著了一樣,死活透不過氣來。
他想痛快放聲哭一場。
他想仰天大喊,想問問老天爺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對他,先是從他的身邊帶走了觀音婢。
現在又把他的兒子帶走了。
他不是天子嗎?不是受命于天嗎?他執政這么多年來無愧天下百姓,為何要如此待他?
難道真的是玄武門之變的報應嗎?
那為什么不沖著他來,要沖著他的兒子,他的妻子?
可是天子的尊嚴,帝王的天威,讓他無法把這些委屈訴諸于口,只能死死的藏著,壓著在自己的心里。
突然,大家看到了陛下的身體突然的往前傾了一下,那個滿是老繭的大手負責制那靈柩的邊上,腳步有些倉皇。
“陛下!”
“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