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寢宮,跌坐在床沿不省人事,睜眼時已經是次日傍晚,宮人說我昏迷的時候皇上來過一次。
“昭儀來過嗎?”我問道。
宮人搖搖頭。
我苦笑,對周邊的一切厭惡至極,尤其是那刺眼的鳳冠,如鯁在喉,為了生存、權力、使命,血肉情都可以淡漠,相比合德,我實在不是一枚合格的棋子,我放不下太多了,做不到無情,面對背叛也無法釋懷,哀莫大于心死,再無眼淚可宣泄心緒,唯有端起酒杯豪飲,才可暫時忘卻這紛紛擾擾。
“皇后身體剛剛恢復,就別這般飲酒了。”他的聲音冰冷而客套,如同與大臣們說話。
我瞥了瞥坐在席正中的那人,沒有答話,也無表情,繼續自斟自酌,歌舞再好也無法吸引我的注意。
“皇上,前線大捷,我姐姐這是高興,自然開懷暢飲,您又何必相勸呢?”合德窩在他懷里嬌滴滴道。
“是么?她會如此關心國事?”
“皇上這是何意呀?”合德明知故問。
“美人兒會不知道?”說著兩人全然不顧眾人在場,放肆親昵起來。
“皇上,別這樣……”合德紅著臉嬌嗔道,“姐姐會生氣的。”
“皇后寬宏大量,怎會生氣呢?更何況你是她妹妹,天底下哪有姐姐會生妹妹的氣?”
“話雖如此,可姐姐貴為皇后,您總得……”
“總得什么?”他突然怒目看向我,一字一句道:“有人會心疼她!”
我自然知道他在說什么,更知道他為什么生氣,一切源于那晚恭王的舉止,我不禁冷笑,男人就是這樣,明明沒有那么上心,卻看不得別人上心,非得上演一出自欺欺人的戲,可惜我早已厭倦了這出戲,起身離席,連禮都不愿施。
“放肆!”他怒喝。
可我依舊頭也不回,這就是我該死的性格,不委曲求全,不曲意迎合,始終遵從自己的心,即便早已是體無完膚。
剛走出幾步突然被重力鉗住,我吃痛地驚呼,看向來人——他追了上來,眼中盡是怒火,我知道即便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斷,我剛想掙扎出來,他立馬粗魯地將我扛在肩上,一路闊步將我摔在寢宮。
“你這個蠻子!”我吃力地爬起來,憤恨沖他吼道。
他根本不理會,任由我怒吼,宮人見這架勢自然不敢上前,各個嚇退得無影無蹤,“不——”我的淚水奪眶而出,我的每次掙扎非但不能停止他的惡念,反而更加激發他的斗志,我拼命用指甲在他身上亂抓一氣,他干脆雙手掐住我的頸脖,這是要置我于死地,也罷,這樣也好,我再也不用忍受這世間的一切了,我松了力道,雙眼閉上,等待著死亡的到來,不知過了多久,他痛苦的放開了我。
“說!你的身子是不是給了他?是不是在你進宮前就給了他!”他聲音有些沙啞,進宮當晚他寵幸我卻沒有落紅,這在他心里留下道坎,這些年的風言風語他自是沒少聽,但也從未見他提起,現在想來是他的隱忍,“我給了你至高無上的榮耀,為什么你還對他念念不忘?”到底是誰念念不忘,明明是他對自己的臆想念念不忘。“看著朕!”他搖晃著我的腦袋,“朕叫你看著朕!”
我狠狠地瞪住他,原本想澄清,但轉念想到那個男人決絕地離去,眼前這個男人百般羞辱我,干脆把心一橫道:“是!他是我第一個男人!你滿意了吧!”
話音剛落一掌摑來,“賤婦——”或許我天生就是賤女人,活該被男人打,他面部猙獰地看住我,像是要把我吞了:“你心里是不是恨極了我?你是不是在想他?”
我鄙夷地看著他通紅的臉,笑得更歡了:“你說呢?我就要讓你做烏龜王八蛋!”
“蕩婦!”他發瘋似的搖晃我的肩,幾近將我搖散架。
“沒錯!我是蕩婦,那你又是什么東西呢?”橫豎是一死,我反倒理直氣壯。
他一怔,怒不可遏地撿起地上的佩劍,拔出鞘沖向我,我伸手抓住利刃,對向自己的咽喉,“早該是這樣的結局了,這皇宮我根本不愿待下去,你以為我稀罕那頂鳳冠嗎?這不是你給我的補償么?是誰跟我說他更傾心合德的?”
他盯著我良久,“我曾對你說過那么多話,你竟最信這句?”
“不然呢?你怎會夜夜宿在昭儀娘娘的溫柔鄉?”
他沉默下來,緩緩放下手里的劍,“你這愚婦!朕雖為天子,可也是個男人,試問天下哪個男子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心里有別的男人,一想到這里,朕是恨吶!”
我沒了言語,呆呆地望著上方,反復揣摩著這句話。
“你在想什么?”他問道。
半晌我幽幽嘆了句:“皇上要么治了恭王的罪,要么一劍結果了我。”
“你以為我不敢么?”
“你敢么?”我輕蔑地瞥向他,再次將他激怒,一口咬住我的唇,我狠狠反咬他一口,他吃痛地大叫,猩紅的血涌了出來,“你瘋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踉蹌站起身,提起劍柄向頸處抹去,別了這世,來世一定做個普通人家的兒女,安分舒坦過一生。
頸下剛觸到冰涼,卻被外力阻擋,他捂著血淋淋的手悲切看著我。
“你!”
“趙宜主!你給我聽好了!朕絕對不可能讓你這么輕易死了,朕要讓你生不如死!”他像是使出渾身力氣吼出這句話,額上青筋暴露,像吐著信子的巨蟒,叫囂著,威脅著。
我背過身去,淚終究還是斬斷了我和他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