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余禾回過神來的時候，距離愛麗絲住處已經很遠了。身體兩側的景物飛速而過，似過往云煙，沖刷著片刻的記憶。余禾有些愣神，一片空白的大腦仍在思考著剛剛的問題：幫還是不幫。

　　余禾笑了。為何還在糾結這個問題，自己的倉皇而逃，不就是答案嘛。

　　違令生育可是重罪，浪費社會的生育是可恥的！小男孩該何去何從，余禾并不知道。但愛麗絲……

　　余禾嘲笑自己終究是一個懦夫，可是在社會生存與兒女情長之間，該如何抉擇，答案呼之欲出。

　　何況余禾對于愛麗絲只是孩童時懵懂的愛戀，這么多年過去了，他不再是當年的余禾，愛麗絲也不是那時的愛麗絲。

　　他想知道愛麗絲的核定結果，向總部發出了結果查閱申請。

　　幾秒鐘后，眼鏡屏幕上，出現了一行文字：

　　愛麗絲，生態發展與維系學科，社會需求1:3。人類框定核查結果：需優化。

　　需優化？

　　余禾不知道需優化的意思，但總之不是好的結果。從愛麗絲的反應來看，她早知道自己的框定結果會是如此，才會鋌而走險向自己托付孩子。

　　余禾又想起那一夜酒保的話，還有昨晚電視播放的生存頻道。不免將兩件事情放在一起。

　　推流鞋急促地停下，瞪大雙眼的余禾，眼簾前仿佛出現愛麗絲踏上未知土地的畫面。

　　這就是被優化？

　　不解、憤恨、難過，重重復雜的情緒不斷激蕩，擾亂余禾的心智。

　　他，最終作出了決定。

　　就算無法改變愛麗絲被優化的結果，也要救下她的孩子。

　　余禾轉過身子，向愛麗絲的住處奔去。

　　再次站在愛麗絲住處的門口，余禾沒有絲毫猶豫，敲了幾下門。見無人應門，試探性的推門，竟然沒鎖。

　　余禾摘下眼鏡，走到剛剛與愛麗絲對坐的客廳，可愛麗絲并不在。余禾仍能感受到剛剛椅子上愛麗絲留下的溫存。

　　房間沒人，小男孩也不在。惴惴不安的余禾，垂頭喪氣地走到門外，發現門外的顯示屏出現了一行字：

　　框定優化住房，正在拍賣。

　　看來愛麗絲和她的孩子已經被人類框定局帶走了，至于帶到什么地方，余禾并沒有權限知道。

　　但余禾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電視打開，調至生存頻道，出現古時代建筑破敗的畫面。余禾發現現場多了很多鏡頭的切換，有遠景、有特寫、有跟拍。當然不是攝制組，而是無人拍攝機。

　　畫面中空曠的街道荒無人煙，只有雜草與亂樹。人們似乎形成某種默契：躲在陰暗的角落茍活。他們三三兩兩，幾人成群，分散成數量不等的群體，在陌生的環境之中尋找生存的機會。

　　可惜的是，他們所掌握的有限技能并不能支撐在荒野生存。只能祈禱上蒼的垂簾。

　　掛在樹上的野生果子，不會爬樹吃不到。游在河中的幾條小魚，不會捉魚吃不到。到了晚上，不會生火的人們只能在夜中忌憚地窺探別人的行蹤。

　　原始社會也許從此再次降臨。

　　余禾并不關心他們的死活，他在畫面中尋找愛麗絲和孩子的身影。

　　他相信，優化的結果就是送至這片大陸，自生自滅。

　　人群之中并沒有他們的影子。就在余禾放棄尋找的時候，電視發出發動機的轟鳴聲，畫面隨之出現一架飛行器，正在緩緩落地。

　　當灰土塵埃慢慢落下，飛行器放下扶梯，茫然的放逐者第一次看到自己未來將要生存的世界，即便心中有多么不情愿。

　　一個、兩個、三個……

　　放逐者走下飛行器，不自覺地停在原地。因為他們不知道該去向哪里。他們甚至不知道遠處躲在陰暗建筑物中，正有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們。

　　對于先來者而言，又多了搶奪生存資源的外來者！

　　畫面換成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在放逐者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他們知道，這個孩子是不在框定范圍之內的產物。

　　他們紛紛給她讓開了一條道，不想與女人和孩子發生任何身體或目光上的接觸。

　　女人低垂著頭，伸手擋住懷中孩子好奇的目光，慢慢前行，雖然她不知該在何處停下腳步。

　　那是愛麗絲和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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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禾關掉了電視，他不忍心再看下去。

　　今晚，他沒有喝酒，因為他知道，即使再烈的酒也無法讓他酒醉。

　　今夜，注定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