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飛鬼仔上位
辛巳年九月十九日,得男茶樓發生爆炸案,死傷無數。
香島華人警探隊長肥波接受采訪,宣稱這是一場幫派間的仇殺,并對媒體承諾將增派警力打擊黑幫,維護廣大居民安全。
同日傍晚,九龍城砦內,三和會話事人召開緊急集會,各大堂口香主無一缺席。
雕刻著精美鏤空花紋,紫色檀香木材質的長桌四周,圍坐著十幾名年紀不算年輕的人。
他們當中,有些面色嚴肅,有些滿臉憂愁,有些與鄰座小聲交談……不大的房間中,煙圈兒打著旋裊裊上升,在昏黃的電燈下彌漫成繚繞的霧氣。
“常爺,是誰動的手?”
其中一名手拿黃銅水煙袋的老人,看向長桌首位。
常運風今年七十二歲,當選三和會話事人已有一年零八個月,此時他的臉色有些疲倦。
“花臉程盯上了老劉的賭檔,斗了幾個月,這事你不清楚么?”
“但希慎前些天才約過他喝茶,后來雙方就相安無事,聽說還反過來摻合進了煙土生意。”
說話的老人似是與劉叔關系不錯,知道一些內幕消息,出言說道。
這個時候,坐在右手邊,年紀約莫五十歲,一只眼睛灰白的老人冷哼道:
“你了解的倒是清楚,誰知道老劉的生意有木冇你一份。”
“李泰龍,你亂噴什么?”
“你懂我說的意思,白頭蘇!”
兩個人在三和會內部是出了名的對頭,現在居然在眾目睽睽下,因兩句話不和就吵起來。
“哼!”常運風重重一拍桌子,“你們是都沒把我這個話事人放眼里啊!”
一言既出,四座俱靜,上一秒還在劍拔弩張的白頭蘇與李泰龍,悻悻地重新坐回太師椅,但依舊瞪著對方,猶如兩只中場休息的斗雞。
“希慎出事的緣由,讓飛鬼仔來說更清楚。”
所有人的目光轉移到了門口站著的人。
飛鬼仔的眼睛布滿血絲,他先恭敬地沖著長桌處鞠了一躬,才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常爺,各位叔伯,是花臉程派人做的。”
“怎么回事,飛鬼?”白頭蘇奇怪地問道,“你們不是在跟花臉程合作么……”
不等他把話說完,飛鬼仔便咬牙切齒道:
“我們從大陸運來煙土,他花臉程賣了兩批后,就想跳過我們獨吞渠道。”
“我聽說是都悅笙派來的人,花臉程怎么能聯系上大陸?”
白頭蘇跟劉叔偶爾會一起喝茶,聽他說過些粗略的情況,于是繼續追問。
“那個姓封的,跟花臉程勾搭上了,據說拿了不少好處。”
白頭蘇還要再問,卻被李泰龍打斷。
“別人家里剛發生白事,你就問東問西,怎么著,是不是還要告訴你怎么聯系都悅笙啊?”
“撲街,你說什么?”
眼見兩人又要吵起來,飛鬼仔突然跪下,咕咚咚磕了三個響頭,直起身時額頭上烏青一片。
“墾請各位叔伯為我契爺報仇!”
在座所有人都不吭聲了,他們心里明白,這是不死不休的血仇,不管最后結果如何都要損兵折將,哪怕是白頭蘇都暗自盤算著是否值得。
一片寂靜中,常運風開口了:
“呂樂那個差佬,中午的時候來過,他是替警隊的洋人總長傳話,希望我們最近安靜一些,不要把事情鬧的太大。”
飛鬼仔沒有吭聲,因為他知道接下來會聽到什么。
果然,常運風話頭一轉:
“三和會是沒辦法出手了,但希慎的仇不能不報,為此我有個提議。”
“讓飛鬼接手堂口,各位覺得怎么樣?”
下面的人們頓時議論紛紛,白頭蘇第一個出言反對:
“飛鬼還不到三十,這不合規矩。”
在座的香主們沒有一個小于四十歲的,跟他們相比,飛鬼仔的確年輕的過分。
“我倒是覺得可行,飛鬼為義安會出了多少力,大家都看在眼里。”提出不同意見的是李泰龍,他與白頭蘇從來就沒有看法一致過。
“飛鬼出面報仇,任誰都沒法說不妥。”
老東西肯定也拿了好處!
常運風心里想著,面上卻不動聲色:
“飛鬼是有能力的,又懂事,承諾掃平花臉程后,接盤的煙土生意會給幫會分四成。”
白頭蘇皺緊眉頭:
“剛才不是說,都悅笙的人跟花臉程攪到一塊去了?”
“有其他的貨源。”飛鬼仔大聲解釋道,“之前扶桑人就想提供煙土給我們,而且承諾給幫會一定的保護。”
“扶桑人……那可是狼啊。”白頭蘇喟嘆著自語道。
“好了!”
常運風峰敲敲桌子,示意眾人安靜:
“現在,同意飛鬼仔接任香主的,請舉手!”
一只手舉起,兩只,三只……白頭蘇猶豫到最后,也慢慢抬起手臂。
…………
“大飛哥!”
飛鬼仔出來后,手下的小弟們紛紛圍攏上來。
見四下沒有外人,飛鬼仔拳頭攥的指節發白,牙齒咯咯作響:
“常爺你胃口好的很吶!”
他今天與常運風談的時候,讓出的是兩成半的紅利,換取了這位話事人為自己背書。
卻沒想到趁著召開集會,常運風堂而皇之地把紅利加到四成,當時那個局面,讓他怎么張口辯解?
這多出來的一成半,想都不用想是誰拿的更多。
“老東西,遲早弄死你!”
飛鬼仔回頭看向緊閉的大門,眼里的神色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忽然想起了曾經跟著劉叔,在茶樓里聽過的話本:
“……且說那呼延丕顯之子,小靠山王呼延守用逃至北國,被南院大王看中,招為駙馬……”
…………
“你說什么?”
郝建對著前來傳話的小弟,神色怪異地說道。
站在他對面的小弟頭上有幾個癩痢,不自覺地撓著,又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
“大飛哥說這幾天要跟花臉程開戰,為劉叔報仇。”
真是花臉程動的手?
不應該啊,郝建心里有些奇怪,完全沒有理由嘛,而且這么快就能查到線索的嗎?
“對了,大飛哥還讓我問你。”癩痢頭小弟又說道,“今天有沒有見過封先生。”
從駐島辦事處回來后,郝建便跟封小岳分開,因為他沒有摻和進走私的事情,所以就回到住處,準備研究支線劇本的任務。
此刻聽到瘌痢頭小弟這么講,本能地覺察到了一絲不妥,于是斷然否認道:
“沒有!”
“可我以前好像看到封先生找過你。”
瘌痢頭小弟猶自不死心,伸頭往郝建背后的房間看去,里面只有逗弄小咪的張天志,板著個死人臉。
“喂,亂說話我告你誹謗啊!”
郝建拉著臉,指向不遠處的樓梯的臺階處:
“還不趕緊走?臥槽……”
好死不死的,封小岳偏偏在這個要命的時候,在樓梯口出現,急匆匆地往這邊走來。
“郝老弟,大事不好!”
瘌痢頭小弟看看封小岳,又掉頭瞧瞧滿臉便秘色的郝建,眼神里有瞬間的迷茫閃過,隨即反應過來。
正當他拔腿就要溜的時候,后頸處突然遭到一記重擊,瞬間失去意識。
在他背后,是不知道何時轉到門口的張天志,右手還保持著手刀的姿勢。
“這是?”封小岳證了一下。
“進來再說。”郝建把他讓進房間,又指示張天志將瘌痢頭小弟也拖進來。
“你剛才說什么大事不好?”
“我去找飛鬼仔的時候,撲了個空,回來的路上卻有人在后面跟蹤。”
“等我到了住處,發現里面被翻得亂七八糟,像是在刻意找某樣東西,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就趕緊來找你商量。”
郝建連頭都沒抬,用眼神示意封小岳看向瘌痢頭小弟:
“地上那個就是飛鬼仔派來找你的。”
“為什么?”封小岳微皺眉頭道,“他針對我的理由是什么?”
郝建腦海中回憶起在半島酒店,曾經偷聽到飛鬼仔與劉叔的對話,又聯想到支線劇本的任務描述,有了一些猜測。
于是他冷笑著說道:
“這家伙跟扶桑人合作了。”
“劉叔的死,說不定就是他的手筆。”
“角川榮治?”封小岳頓時有點懵,“還是金碧輝?”
“八成是金碧輝。”
“沒道理啊,與我們合作義安會賺的不夠多嗎?”
“你能讓飛鬼仔當上香主嗎?”郝建反問道。
“那自然不行,劉叔顧全大局,心里想著大陸,我巴不得他在位置上多做幾年。”
“這就是了,扶桑人搞刺殺就是幫飛鬼仔上位。”郝建說著頓了一下,“不對,肯定還有一個更大的,讓他無法拒絕的誘惑。”
“是什么?”
“誰知道呢?”郝建聳聳肩,“也許飛鬼仔成了金碧輝的姘頭。”
說完郝建自己都想笑,一個是香島的黑幫分子,另一個身份則是滿清遺少外加精英間諜,身處不同的階層,怎么可能搞到一塊嘛。
他絕對想不到,自己覺得荒誕的理由,卻一語成讖。
因為,金碧輝這個想做皇帝的瘋女人,連生活作風都在向她的偶像看齊。
“現在該怎么辦?”
封小岳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沉聲問道。
![](https://ccstatic-1252317822.file.myqcloud.com/portraitimg/2022-12-19/09be4bf68aa3959b2060642a4b5f8d978dn12Y0DjQgmJ8Z.jpg)
愛喝茶的藏狐
這個,咳咳,上一章被屏蔽,是因為寫了點不可描述的事兒,關于金碧輝和飛鬼仔的,也不多,就一兩千字的細節…… LSP們別怨我啊,這真不是我的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