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故心臟一緊，好似即將失去什么極為重要的東西一般，忍不住的心痛如絞，司故也不知曉是他自己的原因，還是這具身軀原主人對齊心漣的眷戀。
直至此刻，司故終于放開限制，靈能海中的靈能以最大限度輸出，就連共生物的靈能，也隨之而動，兩種截然不同的靈能運行法，第一次在同一具身軀中運行，靈能轉眼間便以布滿身體各處。
整個世界都好像慢了下來，空中落下的雨滴仿佛也在此刻凝滯，肉眼可見，巨鳥被水滴浸透的羽毛，根根清晰！
無論是速度、力量，亦或是反應能力，都有肉眼可見的提升，那種輕快感就好像是脫去枷鎖，卸去負重一般。
片刻后司故便已經動了起來，左右騰挪之間，竟避開了所有巨鳥，在縫隙之中快速移動，轉瞬便來到了那只掠去齊心漣的巨鳥之下。
雙腿猛然彎曲，如同兩根壓縮到極致的彈簧，雙腳猛然用力，漆黑的火山石地面受到巨力，頃刻間便皸裂而開，司故借著反作用力，整個人竟高高躍起近三丈的距離！
躍起的一剎那便已經來到巨鳥之上，齊心漣則是滿臉驚駭的看著這一幕，眼中皆是不可思議。
司故滿含怒意，目露兇光的低吼道：
“給爺死！”
高高躍起的他騰至半空，直至所有力氣耗盡，方才順著重力再次往下落去，手中巨劍猛然揮出，狠狠地砸在了巨鳥一只翅膀之上。
“噗...”
翅膀應聲而斷，巨鳥怪叫著奮力掙扎，再也顧不上利爪之上的齊心漣，連忙松開爪子，齊心漣隨之墜落。
司故本就身負青銅血脈，身強體壯，體重異于常人，且手持巨劍，下墜速度極快，很快就從高處掉下來。
千鈞一發之刻，于半空中抱住齊心漣，將她護在懷中。
“砰...”
公申羊只見兩人落在一層厚厚的火山灰沉積物之上，然后再無動靜。
他心中暗升不妙之感：從如此之高的地方落下，哪怕不死，也失去了行動能力！
妖獸環伺的情況下，失去了行動能力之后，與死何異？兩人身死之后，徒留自己一人，體內靈能不足，有如何與之抗爭？
抬頭望向天空，瓢潑大雨侵泄而下，猶如天空漏了窟窿一般，白茫茫的雨幕之中，是無窮無盡的巨鳥。
它們隨著雨幕急速落下，目標正是踏入它們巢穴之內的入侵者！
公申羊好似認命一般，閉上雙眼，任憑雨水沖刷，等待著巨鳥的降臨，也在迎接自己死亡的命運。
喃喃自語道：“早知如此，就不貪戀這獸巢的資源了。”
終究是利益熏心！
語罷，公申羊似是想要再看這世界一眼，他又睜開了雙眼，環顧四周。
就在此時，白色長蛇劃過烏黑如墨的雨云，整個世界迅速陷入銀白，然后又一次陷入令人絕望的陰沉之中。
就在這電光照耀世間之時，公申羊雙眼猛的大睜，絕望的心中又升起了絲絲希望。
只見銀白電光照耀，照亮了這個被烏云籠罩，雨幕遮蔽的陰沉世界。
就在電光照亮的那一瞬間，他看見了司故居然站起身了！
“轟隆...”
光芒消失之后，響徹云霄的雷鳴聲隨后而至！
司故咬著牙站起身，不自覺發出陣陣咳嗽聲。
“咳咳咳...”
縷縷血絲順著嘴角流下，然后快速被雨水沖刷的一干二凈！
沒好氣的對著齊心漣說道：“還沒死的話，就趕緊躲好點。我可不會再救你了...”
齊心漣則是咬著牙，忍受劇痛，艱難起身，開口解釋：
“我...我只是一不小心...”
妖獸環繞，沒時間聽她慢慢解釋了，司故轉身便已奔向獸群而去。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也受了不輕的傷，縱然青銅血脈，那也不是鋼筋鐵骨，經受不住如此高空墜落的傷害。
“嘎...”
此時那只失去半邊翅膀的巨鳥早已無力維持平衡，在空中撲騰著僅剩的半邊翅膀，怪叫著斜斜墜落在地面之上，再無動靜。
公申羊剛才也只是一愣神，便被巨鳥利爪勾了一身傷痕，渾身遍布鮮血。
看見兩人并無大礙，他的內心終于又升起了希望之火，匆忙反抗，靈能不要錢一般透體而出，擊打在巨鳥身上。
口中大聲呼喝道：“受死！！”
另一邊的司故則是靈能遍布全身，以自身作為載體激發靈能的力量之后，腹部便開始傳來陣陣抽痛，像是共生物在發出的警告一般，警告他的這種行為，非常危險！
尤其自是高空中救護齊心漣，身體受到猛然沖擊，腹部的的抽痛感幾乎已經轉化成為撕裂感，然后便是一陣陣用之不竭的氣力傳來！
他緊咬牙關，心中自有定數，這是共生物又一次的在加速他的死亡，換取強大的力量，以祈求渡過難關！
這一切力量并不是憑空而來，傷的越重，換取的力量也就越多，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也越大！
司故暗暗唾了口唾沫，吐出的卻皆是血沫，一想到需要付出的代價，更是惡狠狠的罵道：
“瑪德，又要耗費我壽命了，真是讓人火大呀！”
他也不能和這些巨鳥拖下去，拖得越久自己需要付出的代價就越大，他也不想拖下去了。
往日中一直控制著自己，不敢全力激蕩靈能，用以加持自身，害怕因此損害自身，加速壽命的流逝。
這種有力使不出的感覺，就猶如一道道枷鎖纏身，束縛在身上，讓他感覺處處受限，渾身不自在。
此刻終于掙脫所有束縛，擺脫所有枷鎖，放下所有顧慮，徹底釋放自己的力量，宣泄心中洶涌燃燒的憤怒之火！
宣泄的對象，自然便是這漫天飛舞，時而如雨滴墜落攻擊的巨鳥。
司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輕聲自語道：
“本來只想拿點資源，換點神恩值就走人的，何必非要斗個你死我活的呢？”
何必呢？何必呢？
“既然如此的話，那便...大開殺戒！！”
又是一道電光閃爍，電光火石之間，司故雙腿彎曲，猶如壓到底的彈簧，猛然迸射而出。
“轟隆...”
響徹云霄的雷鳴聲隨后而至。
彈射而出的司故眨眼間便與巨鳥相遇，雙腳點地，力從腳底升起，以腰為中心軸，雙手為點，握著巨劍猛然扭腰揮出。
“砰...”
巨劍與巨鳥相交，后者應聲凌空飛出幾丈距離，殘肢碎肉飛了一地。
一轉身，又是猛然一劍揮出。
“砰…”
巨劍又與另一只巨鳥相遇，瞬間便以血肉橫飛，噴濺而出的血液撒了司故一身。
大雨之下，是一片殘肢斷體四分五裂，血肉橫飛的兇殘景象！
如此血腥的一幕，司故非但沒有感受到任何不忍與不適感，反倒是有一股力量得以肆意釋放的痛快感，怒火得以傾斜的暢快感，竟是忍不住的勾起了嘴角。
笑著喊道：
“哈哈哈...痛快！繼續來！！”
一旁的公申羊則是站在雨中，如遭雷殛，此刻竟是看呆了。
從司故一躍三丈，將空中巨鳥擊落，再到他站起身，彈跳躍起間，輕松便解決了兩只巨鳥，兔起鸛落，用時也不過片刻須臾罷了。
心中驚駭的之情，更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萬萬想不到這個只有超凡初期的修士，爆發出的戰斗能力竟遠超他這個超凡中期修士。
直到司故一聲大笑，方才將他從震撼之情中拉了回來。
看著他不退反進，主動出擊的樣子，反倒是他更像是一只妖獸，而這些巨鳥都是他的獵物！都將淪為他的劍下亡魂，腳下殘尸。
“轟隆...”
雷鳴聲響徹天地，如同神明怒吼，震懾人心。
傾盆的大雨之中，是一幕殺戮的大戲，正在上演。
一邊是一個滿頭白發的男子，另一邊則是體型碩大，遠超男子的巨鳥，數量上更是有著壓倒性的優勢。
但這體型瘦小的白發男子竟扮演著屠夫的角色，那鋪天蓋地的巨鳥則是被獵殺的受害者。
轉眼之間竟已在四周清出了一片空地，他的身旁再無站著、跳動的巨鳥，只有一地橫七豎八的尸體，血液與肢體橫飛。
公申羊一邊左右招架著侵襲而來的巨鳥，一邊關注著戰場的另一側。
他莫名的想到一個詞：虎入羊群！
如此一面倒的屠殺，的確就是虎入羊群！
巨鳥觸之即死，擦之既傷，根本沒有一合之敵！
此刻公申羊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他是怎么做到的？
嘴里不自覺的喃喃道：“怪物...真是怪物...”
一旁的司故清出一小塊空地，看著公申羊和齊心漣險象環生的樣子，大聲呼喊道：
“都過來！”
公申羊與齊心漣連忙收斂心神，艱難避過四周的巨鳥，與司故匯合而去。
身負重傷的齊心漣亦是壓下心中驚慌失措之情，咬著牙，來到司故身后，顫抖的雙手奮力揮出靈能，擊向巨鳥而去。
“轟隆...”
傾盆大雨下了小半日，仍未停歇，戰斗亦未停止，但無論是洶涌的雨勢，還是激烈的戰斗，兩者都已經接近尾聲。
落雨與鮮血混合，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之上留下了一攤又一攤大小不一樣的血泊。
四處皆是巨鳥殘軀，殘肢斷臂灑滿戰場的每一個角落，絕大多數的巨鳥尸體都是殘缺不全的樣子，好像被巨獸生生撕裂的一般。
“嘎...嘎...嘎...”
哪怕追擊而出的巨鳥已經死了將近九成，仍還剩下一成在空中盤旋，不時猛然墜落，襲擊地面三人，它們毫無退縮之意，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司故，我...我體內靈能已耗盡了...”
公申羊思考再三之后，還是結巴著將自己的窘境說了出來，夾雜著人前示弱的不甘，暴露自身弱點的恐懼。
司故迎著大雨，雨滴落在他臉頰之上，順著臉頰上的溝壑滑落，神情堅毅，冰冷的目光斜乜了公申羊一眼，冷聲說道：
“廢物，一邊呆著去。”
公申羊再起不能，本來蒼白的臉色，被這一句話漲得通紅，心中滿是不甘之情，以前的他，哪曾被人這樣看清過？
若不是真·一滴都沒有了，他肯定會大喊：看不起誰呢？我還能再戰三百回合！
司故也并非真的瞧不起他，只是習慣了自己以前的語言風格，習慣痛擊我的隊友...
巨鳥失去龐大的數量優勢之后，本來如雨水灑落一般的，一波接著一波的密集攻勢也緩了下來。
司故也終于得以緩了一口氣，此時這些巨鳥數量不多，完全在司故的掌控范圍之內，無需再以兩套靈能共同運作，超負荷運轉自身，只需以平常的狀態，便能解決這些陸續襲擊而來的巨鳥。
靈能海中的靈能也不在流向身體各處，靈能再次安穩的蟄伏在靈能海深處，身體再次緩緩回到正常狀態。
渾身充滿力量的感覺漸漸散去，一股無力感升起，雖然那種狀態需要耗費壽命，但是徹底釋放自我力量，擺脫枷鎖限制的那種暢快感也令人著迷...
“呼...呼...呼...”
此刻的他呼吸綿長，在雨水中拄劍而立，雨水沖刷著他幾近赤裸的身軀，將所有污漬、血漬，沖刷的干干凈凈，也將他身體的怪異之處，清晰的顯現在其余兩人眼前。
只見司故滿身微微發紅，好似一個燒的微微發紅的銅像，那是快速流動的血液遍布他的全身，從兩處鼻孔噴出的氣息皆是兩股柱狀白霧，凝而不散，好似從燒開的水壺中冒出的蒸汽一般。
齊心漣不知曉司故是何情況，但是心中擔憂之意越加濃重，她知曉司故定是極為不易，靈能海內的靈能快速激發，不要錢一般砸出去，試圖替司故分擔一部分壓力。
奈何巨鳥高高盤旋于空中，不時才會落地攻擊，靈能飛到半空便已經威力大減，到高空之時，已經對巨鳥造不成多大的傷害了，更何況此時剩下的巨鳥不多，大半攻擊更是落到了空處。
明知是無用功，齊心漣卻還在咬著牙，不斷催發靈能。
司故則是看著盤旋的巨鳥，換出一枚丹藥服下，借助丹藥之力，快速恢復身軀超負荷運轉所受到的損傷，這種損傷也能靠共生物修復，但是那需要壽命為代價！
用丹藥恢復，那就相當于減輕了一點共生物的負擔，從而讓司故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損失的壽命，更少一些。
看著齊心漣紗衣緊緊貼在身體之上，滿頭青絲凌亂不堪，鮮血淋漓，卻還咬著牙想要幫他的狼狽樣子，心底忍不住的一軟。
司故走到齊心漣面前，將她顫抖的雙手壓了下去，盡量裝出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冷著臉說道：
“夠了，別在浪費靈能了，一旁休息著吧，剩下的交給我了。”
直至司故走到齊心漣面前，她方才發現，本就已經滿頭白發的司故，如今好像更加蒼老了，好似渾身都在散發著一股行將就木之人的氣息。
回想起分別之時司故尚還是青春年少、朝氣十足，一個年齡比她還小的少年，常常在她身側輕聲溫語，直至他舍身而出，被妖獸當做獵物拖入叢林深處。
再見之時已是意識界中，白發蒼蒼便是他為了生存付出的代價，而今他的生命又一次快速流逝，仿佛下一秒就要逝去。
這些擠壓已久的情緒，此刻徹底爆發而出，擊潰了她所有堅強的外表，淚水隨著雨水，快速在她誘人的臉頰之上滑落：
“我...我想幫你...”
梨花帶雨的模樣，讓人說不出的心疼，當真是我見猶憐。
齊心漣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在森林之中一般，只能眼睜睜看著司故舍身而出，救了她一命，卻被妖獸撕開身軀，血液濺了她一身，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做不出任何反抗，也改變不了任何結局，如此的無力，如此的痛苦。
好不容易成為神行官，踏上修行路，境界也超過了司故，明明說好了要保護他，如今卻又一次成為了累贅，深深的無力感油然而生，壓的她喘不過氣，面對這一切她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激發靈能，打在空處，哪怕她自己也知道是徒勞無功的，但是她也依舊一次又一次的嘗試著，宣泄著無力改變現狀的痛苦。
看著她哭的梨花帶雨的樣子，司故更是于心不忍，轉過頭說道：
“一邊呆著去，別過來搶我經驗...”
齊心漣看著司故已經略微彎曲的脊梁，獨自拄劍而立的模樣，心中的壓抑情緒久久不曾散去。
她緊咬蒼白下唇，直至絲絲縷縷鮮血溢出亦不曾松口，心中對于力量的渴望，從未如此強烈過，如果足夠強大的話，一切就不會是這樣了，眼前這個人也不會蒼老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