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衙門監民右所。

　　頭戴無翅烏紗帽，著青色常服的千戶徐天旸負手站在“唯君是從”的匾額下，驚道：“什么底細都沒有？還是個孤兒？”

　　曲腰站在他前面的是一個身披藍色罩甲、頭戴黑色萬字巾的青年男子，頷首道：“回稟千戶大人，屬下動用了多方勢力，東奔西跑地查了近一個月，也沒發現他與任何人有密切的關聯。”

　　徐天旸狹長的眼睛猛地一瞪，惱怒道：“聽你這意思，燕賊那一身修為，從娘胎里蹦出來就有了？他娘比較特殊？”

　　青年男子沉默了一會，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囁嚅道：“額……屬下查到，此賊在半年前還是一個普通老百姓般的人物，近日突然開始嶄露頭角，而且連性格都大相徑庭，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哦？”徐天旸轉了轉眼珠子，詰問道，“具體說說，怎么個變化法？”

　　青年男子道：“之前就跟那些賤民一樣，為了仨瓜倆棗從天亮忙到天黑，一年半前在山上砍柴的時候碰到成了精的妖獸，當場就被嚇得昏死了過去。”

　　“后面性格就變了？”

　　“是的，根據那些人的供述，從那次昏死過后，燕賊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變了，而且過了不到兩個月，就離開了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家鄉。”

　　徐天旸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繼續問道：“那之后呢？”

　　青年男子無奈道：“之后，只能查到他在四處閑逛，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每個地方的妓院，具體接觸過哪些人，我們也不太清楚。”

　　“那廝去的都是些上檔次的青樓，基本都有相當大的背景，我們人手有限，查起來阻力重重……”

　　徐天旸頷首道：“下去吧，給‘壹號’復仇的事情，以后再從長計議。”

　　“徐大人，您這是……”

　　“此子不簡單，我們要穩妥一點。”

　　“屬下告退！”

　　等青年男子退下之后，徐天旸換了件金頂大帽，大步流星地走出錦衣衛衙門，直奔欽天監。

　　……

　　如龍宗。

　　自昨日議完事后，宗門上下所有人幾乎一刻也沒歇過，一直忙到今天巳時才堪堪準備就緒。

　　好在大家都是修行中人，所以身體都還扛得住，但為了彰顯仁道，許凌云還是讓那些修為較低的三代弟子，回去補覺了。

　　畢竟面試一事，需要的是高修弟子坐鎮，他們也幫不上什么忙。

　　燕歸塵雖然是如龍宗的護法，修為拔尖，但作為一個喜歡打拳的“外行”，不需要也沒必要去當那勞什子“面試官”，索性找了一處離大門口較近的屋頂，叼著狗尾巴草側躺著看戲。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深衣，領袖衣襟處均有皁色緣邊，上衣為寬袖交領，下裳用十二幅拼縫，前后身各六幅，上衣中縫與下裳中縫筆直相連。

　　另有大帶束于腰間，在前身打上雙尾結，紳垂在裳底，亦有皁色緣邊。

　　一副文人氣質撲面而來。

　　畢竟是“開學招新”的大日子，燕歸塵才特意將自己打扮成儒士的模樣，搭配他那英俊深邃的面龐，說是學富五車的大才子，恐怕也不會有人質疑。

　　燕歸塵享受著暖洋洋的春暉，在徐徐清風下顯得無比愜意

　　比起淡定如常的燕護法，大門口那些一、二代弟子就顯得頗為緊繃了，個個穿著一身門派服，腰桿挺得筆直，如臨大敵般看著前面的街道。

　　看來以前是真沒什么弟子過來……燕歸塵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由得想起那個熟悉的場景。

　　某個小貪官，指著一冰箱的錢，顫顫巍巍地道：“我們家祖祖輩輩都是農民，窮怕了！”

　　與那些擁躉無數的大宗門相比，這些求弟子若渴的小宗門，端地是舉步維艱。

　　一個沒有優質弟子當儲備的宗門，又怎么能夠談發展呢？

　　燕歸塵之所以會跟他們說“弟子在精不在多”，除了豐富的經驗之外，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如龍宗的優質弟子太少了。

　　二代弟子的資質還說得過去，但整體人數過少；三代弟子就有些上不了臺面了，在燕歸塵看來，都是些平庸之輩。

　　這些資質普通的弟子當然不可或缺，他們也有幾率憑借自身的努力成為修真界的大能，但可能性真的微乎其微。

　　關于這次如龍宗的招新，燕歸塵可以說是相當盡力了，至于效果如何，他還是很有信心的。

　　但站在大門口的“面試官”們可就沒那么淡定了。

　　高峰看著慢慢移動到頭頂的太陽，抱怨道：“這都快到午時了，漫說優質弟子了，連個拜門的影子都沒有！燕護法這些法子到底靠不靠譜，咱們大家可都是忙活了一整天，如果……”

　　“高師弟！”許凌云聲音忽然一沉，打斷道，“就你話多？人家燕護法難道不是一宿沒睡？”

　　可是他此刻不在啊……高峰心中腹誹，嘴上卻陪笑道：“宗主教訓得是。”

　　許凌云見眾人一臉沮喪的神情，安撫道：“凡是要有耐心，燕護法可曾做過讓你們失望的事？”

　　白文斌打圓場道：“大家自然不是抱怨燕護法，主要是信誓旦旦地從昨天忙到現在，一個來拜門的弟子都沒看到，難免有些氣餒。”

　　許凌云頷首道：“從龍，你帶幾個弟子去膳堂，把大家的午飯送過來。”

　　“大家想吃什么和小沈說一下，盡量讓膳堂滿足你們。”

　　“為了咱們宗門，懇請大家再堅持堅持！”

　　許凌云說罷，雙手抱拳，朝眾人行了一禮。

　　“宗主您言重了……”

　　“宗主您這禮我們可不敢受……”

　　……

　　沈從龍見氣氛緩和得差不多，連忙站出來說道：“各位師伯、師兄們，對了，還有師傅您老人家，麻煩把想吃的飯菜跟我說一下，一個一個來哈！”

　　“板栗雞翅、兩斤素燜餅。”

　　“紅燜牛筋、黃酒一斤。”

　　“鍋包肘子、海碗刀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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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歸塵看到他們在那報菜名，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喃喃自語道：“好家伙，說得我都餓了。”

　　就在此時，一抹淡淡的清香飄了過來，竟是自己最喜歡吃的雞蛋餃！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雞蛋餃？”

　　燕歸塵回頭一看，穿著門派服的許木恩正雙手抱膝蹲在他身后的屋脊處，旁邊兀自放著一個精致的食盒。

　　“又不是給你吃的。”毒舌高傲的許木恩，噘著小嘴，假模假式地說道。

　　她似乎也覺得自己說的話沒有信服力，又將食盒挪到離燕歸塵更遠的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