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礦泉水瓶倒過來,大口張開,等了半天,總算有一滴殘留的水落下,點在尹天早已經冒煙的口中。
一點幾乎不能被尹天察覺的濕意出現在口中,在轉瞬間消失在了無邊的渴意中。
站在一處沙丘頂,尹天筋疲力竭地四顧周圍,渴望能在遍地黃沙中發現一絲不同的顏色,只是這次期望依舊如過去兩天的無數次期望一樣落了空。
太陽高懸于頭頂,繚繞的熱氣在周圍升騰,誓要將所有活物體內的水分全部蒸出來。漫漫黃沙在視野所及的范圍中鋪展,帶給人一種天地廣闊,胸懷大開的壯美。
不過尹天此刻沒心情關心這沙漠看起來美不美,而是在憂心自己的生命還能夠在這沙漠中持續多久。
在兩天前,當他忽然一腳踩進滾燙的沙子的時候,他就對自己接下來的遭遇有了相當悲觀的預期。
果不其然,雖然他的包里裝了很多他本以為可能會有用的工具,但是有一樣東西還是不夠多,那就是在沙漠最為珍貴的東西——水。
他帶了很多高熱量的食物,但是卻只帶了五小瓶水。而在沙漠這個高熱的環境中,即便他早知道要控制自己的飲水,但還是在兩天的時間里,將這五瓶水喝得精光。剛剛的那一滴水,就是最后一瓶的最后一滴。
“實在不行,就只能喝*了。”不幸中的萬幸,他將自己排出的水都收集了起來。雖然說喝這樣的水很不衛生而且會產生心理厭惡,可和將要喪命一比,這啥都算不上。
走在這樣的黃沙中,人對于時間的感知十分模糊,像是過去了很久,又像是只過去了一瞬間。太陽沉入大地的盡頭,夜幕占據了天空的主位。
這里沒有任何遮蔽視野的東西,因此天空中的星光就顯得無比璀璨奪目。銀河橫貫天宇,無數各色的星子像是河底泥沙一樣撒滿了天空,比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石還要美麗和震撼人心。
不過,尹天也沒心情抬頭欣賞美景,而是放下包,從里面找出厚厚的衣服套上。在太陽下去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周圍的氣溫便開始斷崖式地下跌,很快就到了寒風刺骨的地步。
將外套戴著的兜帽扣在頭上,尹天拿出指南針,朝著南方的方向繼續慢慢挪動。
這一走就是幾個小時,正當尹天準備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一下,恢復恢復體力的時候。朦朧間,依稀看見有一點火光在閃爍。
有人!
尹天精神一振,打消了休息的打算,而是提起力氣,朝著火光的方向走去。
這一走又是近一個小時,火光倒是大了許多,但是看起來還是在遙遠的地方。
“難道是海市蜃樓?晚上也有海市蜃樓嗎?”尹天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此刻他雙腿又沉又酸,可因為火光帶來的希望,他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又餓又累又渴,就是尹天現在的感受。因為沒水,他白天沒有吃任何食物,因為那些食物吃下去,勢必會加重他的口渴,雖然不加重就已經讓人無法忍受了。
走著走著,尹天的意識都顯得有些模糊,只知道機械性地抬起腳,機械性地往前邁步。
走了不知道多久,可能離那堆火光約莫只有幾百米的時候,尹天的身體一頓,跟著整個人往后倒去。在視野徹底黑暗的那一剎那,一道身影從遠方疾馳而來,接住了即將倒地的他。但隨即,尹天就徹底失去了清醒的意識。
……
“他脫水了,如果不及時補充水分的話,只怕活不過今晚。”一個溫和的聲音在朦朧的感官中響起。
“你還沒吃到教訓嗎?”另一個聲音駁斥道:“之前你也想救人,可結果呢?”
“這人和先前的人應該不是一伙的。”最開的聲音說道。
“在這沙漠里,最厲害的那些人,永遠都是那些看起來極為不起眼的。況且咱們現在可就只剩下一壺水,真要救了這小子,只怕我們未必能撐到再次找到水的時候。”那個反駁的聲音說道:“到底要不要救人,你自己決定就好。”
……
當尹天再次恢復清醒的意識,已經是白天了。而且身下起伏不定的顛簸感,告訴他現在似乎是在類似驢馬的坐騎背上。
“你醒了?”即使尹天剛剛醒來,沒有任何動作,可是跟他同坐一匹坐騎的人還是立刻發現了,溫和地問道:“你感覺怎么樣?可要喝一點水?”
“如果可以的話。”尹天在身后人的幫助下坐起身體,接過他遞來的水囊,極為克制地喝了一小口,道過謝,然后將水囊還給了身后的人。
略微恢復精神的尹天,這才發現自己現在騎在一匹駱駝上,而身后有人同騎,應該是為了防止自己掉下去。
同行的還有六七匹駱駝,以及四個人。可奇怪的是,這四個人,除了三個人也一樣坐在駱駝上,還有一人領著這隊伍前行,卻是牽著駱駝走在滾燙的沙漠中,而且走得又快又穩,比起駱駝絲毫不慢。
在一匹空著的駱駝背上,尹天看見了自己的包,這讓他松了一口氣。
這時,一陣類似花香的氣味劃過鼻端,讓尹天覺得有些熟悉,卻不知道具體是什么。
隊伍重新安靜了下去,旁邊的人沒一個對尹天投以關注,而是專心致志地趕路。這一走就是大半天的時間,這隊伍里的人沒有停下,沒有喝水,這甚至讓尹天產生一種——這些人是否還是活人的疑問?
那個在沙漠里行走的人,似乎對于沙漠的地形非常熟悉,竟然帶著他們,找到了一處沙漠中的小石林。怪石嶙峋地石峰互相勾結,形成了一個天然的穹頂,擋住了毒辣的太陽光。
將駱駝們帶進石峰下,那個領隊的人從懷里拿出一包藥粉,取出一點,細細地灑在周圍,然后坐到了駱駝們的旁邊,似乎和其他人并不是一隊的。
身后的人一躍而下,然后伸手輕巧地將尹天提了下來。
沒錯,就是提,就是抓住尹天衣服的后脖領子,提起來,然后放到了地上。
“這是武功?!”尹天心中驚喜交加,這可是他離開文明社會,選擇碰運氣穿越的根本原因。
一個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少年,麻利地從駱駝上取下幾匹特制的布料,鋪在沙上,然后伺候著其他三人坐下。
尹天看著空著的第四塊布料,以及三人投過來的或溫和、或懷疑、或審視的視線,不由地摸了摸鼻子,坐到了空著的位置上。
而看到他摸鼻子,三個坐著的人中,有兩個的臉上都閃過一絲不自然,而剩下的那個人則是面無表情地瞟了一眼他們二人。
坐下之后,尹天打量著救了他的三人。這三個人都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要是放在現代社會,走秀專場壓個軸,成為娛樂圈的頂流,絕對是毫無問題的。
這三個人都穿著淡色的衣服,左邊一人面目冷峻,棱角分明,如同千年不化的冰山,神色之間滿是審視,看得出來似乎是個極為果決堅毅的人。
而右邊的那人,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帶著一種不符合他年齡的天真之氣,懷疑地盯著尹天,似乎對他的到來很不歡迎。
至于剩下的中間那人,也就是先前和尹天同騎的那一位,俊美程度更勝旁邊兩位一籌。更加讓人注意的,是他周身如春風般平靜的氣度,看見他,就會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信任感。
“不知小兄弟是何方人士?怎么會孤身流落于大漠之中呢?”兩方人互相打量后,那位坐在中間的男人先開口問道。
“在下是京都人,無意間流落此地,還要多謝諸位的救命之恩。”尹天站起來,對著三人深深一禮。
“你腳步虛浮無力,下盤不穩,手上沒有半點練武的痕跡,顯然是個普通人,”這時,那位坐在左邊的男子開口了,聲音冷冽如冰,“但是你周身皮膚白皙,沒有半點勞作的痕跡,顯然出身不低。所以,你應該是個名門的貴公子,怎么會無緣無故地一個人,走到大漠中來呢?”
“這……!”尹天一時無言,說真話自然不行,而且說真話他們也未必相信。至于說假話,尹天在因為一次說謊,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后,就發誓今生絕不再說半句謊言。
而看他不說話,左邊那人的神色便越發冷冽了。
“小兄弟似乎有難言之隱,我們也不好強人所難,只是不知道你接下來有何打算?”中間那人問道,也算是解了尹天的尷尬。
“不知道這處大漠是何處地界?離這里最近的大城又是哪里?”尹天問道。
“這里地處中原西北之外,往那個方向走上四天,便能出沙漠,而再走上十天,就能到蘭州。”
西北?蘭州?四天?十天?
尹天不由為難,因為他現在的情況,再走上半天都夠嗆,更別說四天的時間了。
在他為難不語的時候,其余幾人也都沒說話,只是暗自交換了幾個眼色。其中左邊那人從身上取出一個水囊,遞給那個鋪好布料就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年輕人:“小潘,讓石駝喝點水。”
小潘?石駝?
尹天一下子站了起來,望著中間的那人:“你是楚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