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監獄的鳴警聲不斷的響起,連同高墻之外的哨警一同將其召回。
黑色的敞篷車后是一輛又一輛閃著大燈的三輪摩托車,除去看守監獄的幾名獄警,將近二十個身穿黑色警服的男人都跟在典獄長后方,朝向一個方向急速駛去。
監獄三面環崖壁,只有東面的方位有一條大河,流向無邊無際的藍色海洋。
“赫德利,再開快些!”典獄長坐在后座大聲的喊道。
不難聽出他的語氣已是急促得很,臉色陰沉,眼神足以殺死犯人一般。
“已經最快了,獄長。”
開車的那個男人回過頭來說了句,恭敬的低了低眼睛,然后轉過頭去繼續開著車。在這種風雨交加,凹凸不平的碎石道路上行駛本就不容易,更何況現在是深夜,視線受阻,速度不能超過安全范圍外。
但一會兒工夫赫德利好似想到了什么,再次偏過頭來說了句:“放心吧獄長,他們三個跑不了的,前面那條大河警倉中有我們的摩托艇,就算他們離開了河水跑了出去,我們也能在他們劃到公海前將他們三個抓回來。”
聽到這里時,典獄長緊繃的臉皮才稍稍松了松,自顧自說著:“那就好,料想他們也跑不出去。”
那條大河兩側沒有任何茂密樹林可以藏身,一覽無遺的平原地形顯然不可能是逃犯們的最佳選擇,所以赫德利斷定那三人會趁著夜色逃到公海那里,只要越過公海界線,就算近在咫尺的他們也不得繼續實施抓捕。
“咔~”
將一顆顆子彈壓實,拉動保險,典獄長掌中的手槍便隱匿在了腰間。
“那些該死的逃犯,竟然害得我們大半夜起來抓捕,只要讓我看見了我一定打爆他們三個的頭!”摩托車上一名手持狙擊槍的獄警抱怨道。
“喂,小聲點,警長說了盡量抓活的。”開車的年輕獄警提醒道。
“去他媽的!老子就要崩了他們,免得以后再跑出去。”
……
一小時前,從管道內爬出來的三人從地面上收集了幾根斷裂的樹木,經過十幾分鐘后簡單制成了一張木筏。
木筏漂流在深邃的水面上,三人手中各自握著一根寬木,當成木槳使勁的劃著,短短時間,三人已是劃過大河漂泊于海面上。
“哦,我累了,上帝見證我沒有說謊。”阿米諾說著木槳也停了下來,讓得那雙早已僵麻了的手臂暫時緩了緩后,重新開始恢復著活力。
身后的索亞陀聽到后偏過頭說:“不是吧阿米諾,這都能把上帝搬出來?”
“好了,我們劃了這么久,大家都累了,現在風向也是我們要去的方位,就暫時停止劃槳吧。”盤坐在最前面的克雷瑟說了句。
長時間的緊張亢奮會讓身體越來越緊繃,如果不停歇的話最后可能會導致昏厥脫力,而趁著這個時間稍微放松一下,積蓄力量后再度發力才是明智的選擇。
“嘿嘿,克雷瑟說的是,索亞陀別費力氣了,你也停下來歇歇吧。”
阿米諾的語氣雖說有些調侃意味,但也掩蓋不住那副早已疲倦了的臉龐。細細算來他今年已經快五十歲了,而之所以進監獄便是在臨近三十歲時被誣陷強奸一名十四歲的少女。
阿米諾又想起了那件事情~
他本是一位杰出的神經外科醫生,醫術極其高超,甚至還有同醫無法兼具的中醫造詣,對于藥材的各項屬性及用法就連一些著名中醫都比不上,至此曾被評為世界西中第一醫生。
可是~
有一天夜里,大概是晚上十二點鐘,醫院里被送來一名花季少女,而那天值班的主治醫生正好因私事跑了回去,一時間竟然沒有醫生能夠搶救這個因車禍將死的女孩。
阿米諾那天正好參加了一個宴會,喝得大醉,喜歡獨來獨往的他索性走路回家,正好路過了醫院,看到了抬進去的擔架。
“嗯~大腦傷得很重,不過還好沒有傷到中樞神經。”
“準備開顱手術。”他偏過頭對著幾名輔助醫生說了句。
阿米諾做手術從來不喜歡身旁有別人,因為那會影響到他的注意力,所以每次都是將基本的輔助器材準備好后便獨自行醫,這也是他與其它著名醫生最大的差別。
兩個小時后~
“左大腦淤血已經排出,小腦傷勢過重切除了一部分,好在沒有其它傷勢,這條命算是保下了。”
“啪!”手術刀被他丟在醫盤里,發出一道響聲。然后他大步一邁,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手術室。
那天夜里他睡得很踏實,不知是喝了酒所致還是因為又救下來一條人命而欣慰。
他本以為自己只是又做了一件醫救病人的小事,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正是因為這一夜救下的這名少女,竟然會在幾天后讓他身敗名裂。
看著因回想起往事而眼泛淚光的阿米諾,克雷瑟伸出結實手臂拍在了他的肩膀上說了句:“沒事的阿米諾,都過去了。”
索亞陀也伸出手來安慰道:“是啊是啊,那不是你的錯,你只是受害者。”
兩人對于這件事情都已經無比知曉,但阿米諾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不,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因為醉酒所致將切開的腦部神經遺漏了一條,那個女孩又怎么可能神經受損,在第二天成為了一個植物人?”
讓阿米諾身敗名裂的不單單只是這一點,那天夜里值班的主治醫生正是與他爭奪那一年的最佳醫者獎項的對手,他以因為阿米諾的擅自行醫而導致病人大腦受損的緣故將他告上了法庭,并且憑借著一個國防部長叔叔的強硬關系打贏了那場官司。而最讓阿米諾氣憤的是那人還趁機偽造證據,告他在完成手術后,趁著麻藥發揮作用之時強奸了那名少女,故此雖有友人卻無背景的阿米諾只得百口莫辯,直至最后被關進監獄。
“不要傷心了,阿米諾,至少你還有親人,可以回去見他們~而我,這輩子都只得享受獨處的時光了。”克雷瑟平靜說道。
畢業后工作短短幾年,克雷瑟憑借著機智過人的頭腦即將晉升編制內銀行家,可就在這個時候卻傳來噩耗,父母兩人因為一場車禍逝世,一時間備受打擊的他竟然精神崩潰。
在精神病醫院住了一年后,克雷瑟的叔叔依靠某種關系將他拉進了皇家海軍陸戰隊,至此他從一位年輕的銀行長變為了一名特種軍人,且一呆就是十年。
“對不起,克雷瑟,我又讓你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索亞陀附聲道:“好了,那么一點小事都別放在心上了,你們看看我,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和當初剛剛進來時一樣,一樣帥氣~”
“哈哈~”
兩人聽后都笑了起來,畢竟能讓這位平日里高冷的理工科男人開玩笑可真是不容易。
索亞陀是三人當中唯一真正殺過人的,那時初步研究高分子材料的他還僅僅只有十八歲,沒日沒夜的鉆研物理科學在不到十年間也終于有了重大突破。
可就是那份他研究了將近十年的勞動成果卻在即將公開發表的前一天晚上被他的導師奪了去,關于材料應用及基本理念,甚至每一個符號、每一個實驗參數都被他奪去。
“老師,這是我的研究成果,為什么,為什么你要搶走?”
“索亞陀呀,你還年輕,以后的機會多的是,而且這份研究成果今后的發展方向也不是你這個年輕小子能夠左右的。哦,還有一件事,塔爾麗的事情你也不要多想了,我是不會同意你們兩個在一起的。”
“就在昨天夜里,我已經將他送出國去留學了。”那老者撂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向著實驗室大門走去。
塔爾麗是索亞陀的未婚妻,也是這位老者的女兒,他和她在一起已經五年了,可她的父親就是不同意他們在一起,一直拖到了今天才將一切答案給了索亞陀。
“原來,原來你一直都在算計我~”
那時的索亞陀在聽到那句話后瞬間失去了理智,熱愛的事業和心上人都因為眼前的那個背影徹底毀了,他拿起實驗架上的一顆鐵球,砸向了前者的后腦勺……
三人的故事都相互訴說了無數次了,可饒是如此,每當再次一次想起自己的往事時,他們還是忍不住心頭的傷感。
狂風依舊呼嘯,但雨滴已不再那般瓢潑了,天際邊的烏云漸漸變得有些稀薄,露出了一輪銀盤。
“看吶,今晚的月亮真大。”
“是啊,如同第一次看到這么大的月亮呢。”
“哦,是的,我同意兩位先生的說法。”
今夜的月亮的確出奇的大,因為三人看不到,在那銀盤的另一面,九顆金色的星星正漸漸聚攏,好似就要連成一條線了。
幾人賞月的同時,后方一條條極其黯淡卻存在的光束眏上了天空,在水波的折射下頓時將這漆黑如墨的水面上添增了幾分淡光。
“那是~”克雷瑟轉過頭去,憑借著洞察力他感到了一絲危機。
“快!阿米諾,索亞陀,快劃船!”
一聲令下,三人手中木槳在水波間來回游蕩,此刻就像將單薄的木筏變為了帆船一般急速向著前方駛去。
“嘩!”
閃耀的光束照射了過來,短短幾秒鐘后光束忽的分散開來,隨即是七八輛摩托艇急速奔來。
“看吶獄長,他們三個就在那里。”駕駛著摩托艇的赫德利憑借著出色的視力發現了那張木筏,和上面的三道背影。
典獄長嗯了一聲,心里的石頭終究是落地了。
“活捉他們。”
警服男人偏過頭去,對著后方摩托艇上的警員大聲喊道:“都不準開槍,把他們包圍在公海前面!”
“轟~”
發動機的引擎聲轟轟的響著,在這一瞬間雙方的速度差距正肉眼可見般的急速縮小。
“快!加把勁!前面不到五十米就是公海了!”索亞陀呼喊著。
可暗流涌動的茫茫大海中,木筏的速度即便是在三人的全力劃動中也無法在短短一分鐘內到達那里,而就在這個時間內,后方摩托艇追了上來,將木筏前進的方向阻攔而下。
雨停了,槍身被冷輝反射出淡淡熒光,而那朝向三人的槍口同往常那般那般寂冷深邃。
此刻,面對著重重包圍,三人手中的木槳也停了下來,不再劃動。
典獄長在摩托艇后排站立了起來,伸出兩指扶了扶金絲眼眶后意味深長道:“克雷瑟,你可真是讓我好找呀~”
克雷瑟面無表情,沒有答話。
“這樣,你跟我回去,你們三個今天晚上做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甚至連你將我那雙最愛的皮鞋偷走的事我也不責怪下去,怎么樣?”
克雷瑟站起身來,雙目環顧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了典獄長臉上,只說了一句話:“你自己相信嗎?”
“砰!”火光亮起。
“克雷瑟!”
“克雷瑟!”
典獄長腰間的黑色手槍槍口此刻正冒著熱氣,在克雷瑟身體還未倒下去的時候動指間又是兩槍。
“砰!砰!”
他這人從來不喜歡說廢話,更不喜歡以下犯上的人,雖說一個熟曉法律知識的犯人對他來說有多么大的作用,但也都抵不過一次越獄的底線。這些年他所做的污穢事情和證據克雷瑟都知道,甚至于還掌握了一部分牢固證據,一旦下次他真的跑出去了的話,等待著自己的只怕是諷刺的監牢生活了。
“我給過你機會~”典獄長撂下最后一句話,揮手示意后一行人離開了此地。
“就讓他們沉入大海,喂魚去吧!”赫德利說。
……
就在他們走后不久,天空之上的月亮變了變顏色,就像涂上了鮮血的顏料般成了輪血月;其后的九顆星星連成了一條直線,驟然間,第二輪月亮出現了。
那是一輪漆黑無比的黑盤,若不是在漸漸與那血月重疊的話是絕對不可能單獨看到的。
“嘩!”
倒在木筏之上的三抹黑影在此刻隨著愈來愈重疊的兩輪異盤而變得微微顫抖起來,自那交際之時所散發的交織光芒將他們流出的鮮血凝固了;同時凝固的,還有未完全消失的靈魂。
“咻!”
月亮恢復了本來的冷色,一眨眼的時間好似什么都沒有發生過。木筏依舊漂流,但速度快上些許,因為原本倒在上面的三個囚服男人已經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