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桐起床是早晨六點半，這是他起床最早的一次，他從床上坐了起來，掀開被子，今天難得他起床沒有頭腦脹痛。

　　“昨晚睡前忘記注射這個了，”顧桐看著那個裝著E級身體基因強化注射劑的箱子，“算了，不是很重要。”

　　他看著桌上的一個本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拿過了本子和筆，思考了一下：

　　“之后繪梨衣和帶土他們要住在這個世界的話，總得系統地學習一下中文，我總不可能帶著他們到日本那邊住......”

　　不知道為什么顧桐聯想出了一個喪心病狂的畫面，宇智波帶土在和別人用日語交涉未果后用無限月讀創造了一個所有人都只用日語的世界。

　　為了防止這種事情發生，顧桐決定用自己教授級別的日語知識來編寫一本中文入門手冊。

　　不過有些好笑的是，他覺得自己現在的中文水準好像有些趕不上自己的日語水平了。

　　顧桐專注地用筆在本子上寫上日語和中文皆有的句子，他用日語的平假名注釋了一下中文的拼音的讀音，想要學中文還是得從最基礎的讀音開始。

　　他寫上了一些日常問候的句子，比如早上好，中午好，下午好，這些都是最基礎的語句，之后還有到了超市該說什么的語句訓練。

　　雖然說自己家里住著幾個日本人在開放化的現代也不會影響別人多大的疑惑，但問題是宇智波帶土和上衫繪梨衣基本都是會長期在這個世界生活的。

　　宇智波帶土怎么可能會想回到那個沒有琳的落寞的世界，上衫繪梨衣回去那個世界也同樣只有死路一條，所以她不能回去。

　　但野原琳呢.....

　　顧桐思至此處，寫著日語注釋的筆停頓了一下，“對啊......這么重要的問題我怎么現在才想到，野原琳會不會想留在這個世界就是個問題了。”

　　他回想了一下野原琳的死因。

　　在神無毗橋之戰不久后，被宇智波斑在心臟上設下符咒，體內被植入三尾計劃破壞木葉。

　　由于符咒不能使自己傷害自己，最后琳為了保護木葉不受破壞，主動選擇了死在卡卡西的雷切之下。

　　顧桐思考著：“如果她穿越過來的時間點體內已經被植入三尾了，那不管如何她回去都會讓卡卡西殺死自己，但如果是在這個時間點前呢，那她還有活的希望，就算回去原本的世界也不一定會死。”

　　“算了，那是之后該考慮的事情。”顧桐嘆了口氣，繼續著筆于自己手里的這本入門中文手冊。

　　他也可以選擇去市面上隨便買一本供日本人學習的中文入門教學，但那絕對沒有他自己寫的好。

　　畢竟他本身就是一個中國人，而且還有著教授級的日語知識作為基礎，市面上那些日本人寫的中文教學怎么可能有他寫的好。

　　顧桐就這樣專注地寫了兩小時，整整十多頁，密密麻麻都是他的字跡，他寫的日語平假名很清秀，應該一般日本人都看得懂。

　　他從上學起的筆跡就已經挺好看的了，就算最近都沒怎么動筆也都沒有退步。

　　顧桐自己寫完后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他寫的日語語法甚至是偏古代化的，這樣說不定更能照顧帶土他們。

　　門外傳來了輕微的敲門聲，顧桐沒有多想地打開了房門，入目的是穿著黑色外套的楚子航，楚子航看起來剛剛晨跑回來，肩上還披著一條毛巾。

　　“早啊。”顧桐歪了歪頭。

　　楚子航看著還算有精神的顧桐，說：“今天倒是起的挺早。”

　　顧桐笑笑：“畢竟昨天睡了一整天了。”

　　楚子航看了眼公寓內桌子上的筆和本子問：“在忙什么？”

　　顧桐勾了勾嘴角說：“寫可以給那些只會日語的角色學習的中文入門，我不是現在會日語了嘛，寫起來也挺輕松的。”

　　楚子航沉默了半秒說：“那你考慮的是很周道，上衫家主之后是得一直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倒是我和路明非都不一定能回來，所以那個時候你可能得一個人去應付那些麻煩的事情。”

　　“對......”顧桐知道楚子航口里的他不一定能回來是什么意思。

　　龍族四的楚子航還要經歷失憶，記憶倒退這些復雜的事情，在龍族五路明非再次找到楚子航的時候，楚子航的記憶只停留在了自己十五歲的時候。

　　楚子航回去后說不定就不是這個楚子航了，更別談回到這個世界來見見顧桐。

　　“跟我去一趟超市？”楚子航問：“他們都還沒起床。”

　　顧桐說：“當然可以，我反正手頭沒什么事情，不過你得等我洗漱一下。”

　　“我在外面等你。”楚子航言落，靠著欄桿看向了這座被清晨的迷霧蒙蔽著的城市。

　　顧桐不知道為什么覺得楚子航的背影有些落寞，可能就連楚子航自己都沒有信心吧，面臨著即將失憶的命運，仿佛再一次淪為被那些文字操縱的傀儡。

　　楚子航是一個冷傲的人，但他沒辦法反抗那些塑造了他的條條框框的文字。

　　一個人倘若失去了記憶就不再是他自己，會害怕發生這樣的事情任由是誰都很正常，只是顧桐很少看見楚子航的這一面，倒不如說根本沒看過。

　　楚子航怎么可能在路明非面前說什么，路明非一直把楚子航視為最可靠的師兄。

　　楚子航這種看面子看得很重的人不可能說自己會害怕去面對龍族四里書寫的命運。

　　他也不可能跟彼得·帕克說，更不可能跟奇犽，這兩個人都根本不了解楚子航的過去，更別談能夠和楚子航即將面對的未來共鳴。

　　顧桐在洗手間刷著牙，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沉思著。

　　說不定楚子航現在能夠傾述一下的對象就只有他了，他很清楚，既然楚子航已經看完龍族四了，那楚子航也已經很清楚自己接下來要面對什么。

　　比起那種未知的恐懼，這種知道自己要面對的事情有多令人恐懼更加折磨。

　　顧桐洗漱完之后，就跟著楚子航一同前往了超市，他全程都沒有參與挑選食材。

　　楚子航很清楚路明非和彼得·帕克，奇犽他們喜歡吃什么，基本挑選食材的時候都有顧慮到每個人的喜好。

　　顧桐望著楚子航專注的側臉，他經常能感嘆這樣的冷面殺胚卻能做每一件小事都那么認真，又能恰到好處地顧及身邊人的感受。

　　當然，蘇茜可能除外。

　　在看到龍族五蘇茜為楚子航而死的那一段，顧桐覺得這是楚子航唯一對不起的人。

　　但人就是那樣，總是追逐著自己喜歡的事物，卻忘記看向背后，路明非也是如此，他只顧著追逐他的諾諾師姐，卻錯過了那個一直盯著他的背影，心心念念都是他的上衫繪梨衣。

　　楚子航大概率在看完龍族四后會到互聯網上繼續看江南斷更了的龍族五，然后他會知道蘇茜在龍族五里死去。

　　顧桐不知道那時候楚子航會不會后悔沒有好好地回應這個女孩藏得很深的愛意。

　　顧桐也很難想象那時候楚子航的心情。

　　楚子航的父親，夏彌，蘇茜，每一個愛著楚子航的人都難逃命運地死去，而他無能為力。

　　每一次都是，無能為力。

　　楚子航突然開口說：“我記得你之前問過我，是否要具現化夏彌或者是我的父親，就像你想為路明非具現化出上衫家主那樣。”

　　顧桐愣了一下：“對，我之前是問過。”

　　楚子航沉默片刻說：“我很想念他們。”

　　“我知道，”顧桐笑了笑，“誰不知道呢。”

　　龍族二里的每一個句子都透露著楚子航對父親的想念，龍族三楚子航在深海的那句“你們都叫她小龍女嗎”，更是告訴了每一個讀者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夏彌。

　　楚子航接著說：“但是我不能因此停下前進的腳步，我不像路明非一樣有顆大心臟，不能確認自己在見過他們之后還有沒有勇氣回去面對自己的命運。”

　　“我明白。”顧桐說。

　　“那些遺憾和過去是我的一部分，如果我再次見到他們，就是否認了自己的過去，就是否認了現在的自己，”楚子航說：

　　“我不能裹足不前........絕不能。”

　　顧桐臉色有些復雜地回道：“好，是我不對，或許不應該問你那樣的事。”

　　既然這是楚子航的答案，那他也會尊重，只是他真的沒有想到有人會拒絕再次見到自己思念至極的那些人，也就這個冷靜理智到就像機器一樣的男人能夠做到。

　　楚子航說：“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把你當成了朋友。”

　　顧桐回道：“你也是我的朋友。”

　　“最后我想說的是......”楚子航挑選完了食材，全都放進了超市提供的購物車里：

　　“不管路明非在再次見到上衫家主后會不會選擇停留在這個世界，我都尊重他的選擇，如果他不走，那我就一個人走。”

　　“可是......”顧桐怔了一下。

　　楚子航打斷了顧桐的話：“路明非為我們承擔了太多了，他就算留在這個世界也無可厚非，作為他的朋友我希望看到他擁有幸福，僅此而已。”

　　“好，這些我都懂了，”顧桐沉默了很久問：“你還會再回來嗎?”

　　“在這之后我會失憶，或許會忘掉在這個世界的所有，記憶回到只有十五歲的時候，”楚子航說：“所以我不能肯定還會不會回來。”

　　“說的也是。”顧桐自嘲地輕笑了兩聲。

　　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那么蠢，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兩人之后都沉默了一段時間，楚子航在超市前臺結了賬，兩人各自都提著兩大袋食材走在晨霧些許散去的街道上。

　　顧桐突然開口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他會回去的。”

　　“誰知道......”楚子航回道：“這是他自己決定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干涉他的選擇，我也不會。”

　　“路明非他也不是裹足不前的人，”顧桐神情有些復雜地說：

　　“他會回去的，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會去面對自己的命運，然后你們總有一天會一起回來，到時候我說不定就會做菜了，也不是住在這么小的公寓了，也沒有人會瞧不起我了，我會在海邊的別墅招待你們，讓你們吃上一頓大餐，然后我們可以一起看海，一起沖浪，一起在沙灘上曬太陽。”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叨叨什么，他說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話，就好像自己潛意識也不是很能接受不久就要和楚子航告別的這個事實。

　　楚子航就要走了，他不一定會回來。

　　這就是事實。

　　他就算念念叨叨了那么多，或許自己還是也不敢肯定他們是會回來的，或許他再也見不到楚子航和路明非了，就像江南到現在還仍未給龍族五填上一個結局。

　　有些人就是那樣，他們陪著你走完一段青春，然后又如同晨起的霧般褪散而去，不見蹤影，而你會曬著暖陽隨著時間慢慢把他們淡忘。

　　顧桐很想把他們都留在身邊，把他們當成家人，但現實是殘酷的，他的理想是幼稚的。

　　楚子航沉默了許久，望向了清澈的天空回道：“但愿。”

　　是。

　　但愿如此。

　　這就是現在顧桐能夠做到的全部了，人不能總跟小時候一樣大哭大鬧地去求著每件事物都留在自己身邊，接受失去是成長的開始。

　　在回到公寓后楚子航照舊為公寓的五人做了一頓味道贊極了的早餐，就連奇犽都吃得津津有味，彼得·帕克夸著楚子航的廚藝又進步了，路明非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說這就是自己的師兄。

　　顧桐坐在餐桌上嘴角帶著笑意，看著他們沉默不語，他想學楚子航一樣不動聲色地去接受那些失去，這樣真的很男人，但也很讓人難受，宛若心中壓著重石。

　　在飯后顧桐就和路明非和楚子航商量了一下接下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具現化出上衫繪梨衣。

　　楚子航一直都沒有什么意見，他的觀點很清楚，這是顧桐和路明非的事情，他在這件事只是個旁人。

　　路明非表現得很忐忑，死者復生，失去的人再次回到身邊，誰又能不忐忑。

　　顧桐看著猶豫不決的路明非，輕聲問：“你想再見到她不是嗎，現在就是機會，這是我爭取了很久的機會。”

　　路明非回道：“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