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雪子痛哭起來。時隔這么多年,時隔這么多年談起這件事我卻還是那么痛苦。我真的可以這么幸福嗎?
蘭離世以后,沒過多久父親也離世了,病痛已經折磨了他大半年,他是為了看見蘭的身體恢復健康才一直活著的。結果最后,蘭死去了,他也在同月離世了。原本吵鬧又幸福的家,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離開了家鄉已經六七年了,我再也沒有回去過。只是偶爾和永香姐和明通信,但從那以后,基本沒怎么見過。
他們知道我經歷的一切,也從來沒有強求我回到那個曾經讓我痛苦的地方。
雪子說“阿夜,回去吧。告訴你的母親,你的父親,告訴你的妹妹,你現在很幸福。”
“我真的可以這么幸福嗎?這么多年,一旦安靜下來我就會想,我真的可以這么幸福嗎?重要的家人一個一個的離開我,我卻獨自獲得了這份幸福。”
“當然可以,因為你不是得到了,天使的祝福嗎?”
時隔多年,我再次踏上了回到故鄉的列車。雪子靠在我的肩上,似乎有些瞌睡。我看著窗外的風景,一點都不覺得困倦。
好久不見,蘭。
等回到了鎮上,鎮子已經變了很多。似乎許多房屋都重新翻修過,不再是印象中破敗的與貧瘠的樣子,看上去變得舒適了很多。
雪子沒有來過這里,覺得很新奇。說著“這邊與我家那邊感覺差距很大哦?阿夜以前就是在這樣的地方生活嗎?”
“是啊。”
我先帶她去拜訪了永香姐。事先也沒有和永香姐打招呼,等永香姐開門一看,還呆了一會兒。
“下午好啊,永香姐。”
“是阿夜啊!”永香姐一把抱住我“好久不見!怎么突然想起回來了?這是雪子吧?上次見面還是你們的婚禮呢,一晃好多年了!好久不見!”然后永香姐又拉住雪子的手“快進來坐坐!”
柳空還問了句“永香?怎那么了?誰啊?”
時隔這么多年,我又回到了這里。永香姐拉著雪子的手說了很多話,也知道了我這次回來是想去看看蘭。永香姐對著我笑“托你和蘭的福,我現在的生活很幸福哦?”
“什么托我的福?”
“以前不是寫過希望我幸福的故事嗎?我記得哦,我嫁人的那天,明明是很害羞的孩子,蘭還在說‘新婚快樂’是吧?嚇了我一跳呢。”
“這樣啊。”
“你們的祝福我切實的收到了哦。”
由永香姐說出來以后稍微有些不好意思。臨走的時候永香姐說“有機會的話下次再見吧?”
“好。”
其實我們都知道的,這一次之后,我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后來和明談起的時候,明還唉聲嘆氣的“就算以后不會來也要常寫信啊。蘭那邊我有空會幫你看著的,至少會幫你給她多燒點紙錢。”
“真是靠得住的明哥啊。”
“現在說這些多少有些惡心了吧?”
抱著怎樣的心情去見蘭的呢?是激動和懷念。蘭的墳墓和父親母親的墳墓并成一排,小小的一個很好認。石碑前都是干干凈凈的。
令人驚奇的是,明明這里已經接近叢林了,是沒有花朵的,而且這里的環境也并不適合山百合生長。更何況現在已經到了秋季,早就過了山百合盛開的時間了,蘭的身邊卻有一叢山百合,此時正綻放著。
是誰栽種在這里的嗎?應該不是。
我蹲下去撫摸花瓣,一下子,就想起我曾經在故事中寫的‘那是一個如山百合般純凈的女性’。我想,也許是蘭給予雪子的禮物吧。
我摘下一朵花,站起來。雪子這時候在父親母親的墳墓前跪著,小聲的說著“對不起,現在才來看你們。”這樣的話。
“雪子。”
“怎么了?”
“你來這邊。”
“怎么了?”
雪子走到我的身邊來,剛好看見在蘭身邊的山百合“這個季節還能有山百合嗎?”
“我想說不定是蘭給你的禮物哦。因為我在故事中寫了:以后的伴侶一定是像山百合般純凈的女性。”
我沖她伸出手,手上的山百合在溫柔的盛開著。
“我想如果是蘭的話,她一定會說‘謝謝你,給了我哥哥幸福’。”
在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切切實實的聽見了,聽見了蘭的聲音。她隨著我的聲音說“謝謝你,給了我哥哥幸福。”然后傳來了輕輕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