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宮那年,只有十四,比尋常官服小姐出嫁要早的多,別人家的爹娘巴不得女兒晚些嫁出去,好多承歡膝下幾年,而我爹娘不同,這一年剛落紅,便打發(fā)似的給我塞進了宮里頭。
仿佛絲毫不在乎我能否在這個明爭暗斗的深宮大院活下去,不過,的確不在乎就是了。
嗐,誰舍得讓剛滿14還未及笄的女兒入這么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要不是那破道士的胡言亂語,言說我活不過及笄,只有到皇才有一線生機,也不至于到這地方。
我撇撇嘴,有些嫌棄的將那下了毒的帕子扔到一邊,看了眼食盒里餿了的飯菜,無語凝噎,半響望著天。
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呢?丫鬟被那剛從秀女升到小嬪的老女人要走了,自己又巴不得那快年過半百的老皇帝別看上自己,什么宴會比試都以病遁過去,可這也不是辦法。
沒有實權(quán),不是餓死,就是被陷害死,難道自己的結(jié)局就這樣?
所以這宮里頭的女人都怎么想的,不是下毒就是整我,明明半分沒有礙著她們。
我懶洋洋的趴在木窗臺上,余光瞥著而那支著木窗的木棍棍,它搖搖欲墜,還是半截贏弱的不堪一握,風透過破了的窗紙,不難想像,又是那老女人干的事。
陽光落在身上,給貧寒的小屋添了幾分暖意,我昏昏欲睡,半闔著眸子,遐逸間,也懶得顧那棍棍會不會斷掉把我砸個四仰八叉,反正也快睡著了,我沒形象的癱著,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這姿勢著實不好。
闔上眸時,卻看到一個奇怪的黑衣男人落在我院子里,不過那時困的緊,我就睡著了,只感覺什么柔軟的東西碰在面頰上。
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反正一覺醒來,已經(jīng)被蓋好了被子塞到榻上,還有一件狐裘,質(zhì)地柔軟,手感順滑,總之很貴的亞子,我也說不上來,用什么華麗的詞匯形容,但的確裹著很舒服,還有一股好聞的檀木味。
桌子上又莫名其妙出現(xiàn)了食盒,精致的酥餅和糕點,一碗甜水羹,飄著酒釀小丸子,還有最愛的千層糕,肚中的饑餓使我放棄了思考,等回過神,就只要干凈如鏡的碗底,影照著我沾著殘渣的嘴角。
所以,這又是那位好心的田螺姑娘?還是害人的老女人給我下的毒?不過我也能依稀分辨,至少現(xiàn)在我還沒有口吐白沫。
一切都莫名其妙措不及防,好似是一場夢,我渾渾噩噩,只覺得自己半夢半醒,這般時而被苛刻,時而被垂憐的過了半年。
就在我又一次午睡后,我被侍衛(wèi)粗暴的踹門聲吵醒,我呆愣的任由他們拽著身著褻衣甚至連外衫都沒有披的我摔在大門的青石磚上,腦袋嗡嗡作響間,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還伴隨著哭聲還有嬉笑。
是爹娘。
我發(fā)絲凌亂的披在身后,抬起頭,用那張比之前還圓潤了不少的臉看著眼前白發(fā)蒼蒼似乎垂暮之年的倆人,恍惚間,我好像不認識他們了。
明明只有半年,而他們卻從華貴過的更為憔悴,頭發(fā)花白了大半,面黃肌瘦的像個逃荒的。
是……因為我嗎?沒有去討好那個老男人,沒把自己獻出去?到現(xiàn)在還是個秀女,那老皇帝吃不著惱羞成怒?
我腦袋里了亂做一團,荒唐而又離譜的想法如同雨過春筍,一個個的冒頭,此時已是寒秋,我凍的已經(jīng)有些神志不清了,可耳邊還是能聽到爹娘的那一句句哀求,和曾經(jīng)同為秀女們的官家小姐嬉笑聲。
一個太監(jiān)在不斷念著什么,大抵就是什么重罪,什么貪污,什么逆反這種平日里出都不可能出現(xiàn)在笨蛋老爹身上的名頭全被一股腦的扣上了。
我被強行摁著頭,對著那只露出一雙緞面鞋的人磕頭,磕的流血了,血腥味蔓延開,順著流入我的眼睛里,霧氣在眼前氤氳,一只修長的手捏起我的下巴,我被迫抬起頭,鼻尖還縈繞著來人身上冷冽的檀木香味。
是誰?
但血混著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而那人的身形大半籠罩在陰影里,一張柔軟的帕子覆蓋在我的傷口上,久違的輕柔使我惶恐,而耳邊的鬧劇也似乎結(jié)束了,余光只見爹娘接下了那明黃色的東西,對著我揮著手流淚,好似答應(yīng)了什么人的條件,又好像只是簡單在跟我離別。
果然,下一幕,只見他們被壓入了囚車,而這一切好像一開始就準備好了,那只大手覆蓋上我的眸,似是不想讓我看到,但最后的一瞥,卻好像是我這輩子最后一次見到爹娘了。
不,別走。
在然后,就是突如其來的暈眩,黑暗將我吞噬,那一瞬突然變得很累,倒在一個溫柔的懷里,檀木的冽香爭先恐后的將我包裹。

一只咸魚芃
2020年的一個話題,以我進宮那年才14歲為頭怎么寫,當時的一個靈感上來胡亂寫完了,想了想,想試試發(fā)布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