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

　　年輕內侍福盛看到皇帝眼睛微闔，想起師傅齊安泰平日叮囑，若是陛下閉目養神超過半刻，那是陛下困了，將大殿的香換成安神的。

　　他躡手躡腳出去，剛出殿門就看到端著茶水的齊安泰。

　　齊安泰見他一副做賊模樣，壓低聲音罵道：“你擱這兒當老鼠呢？！素日學的規矩都忘了？！”

　　福盛知道師傅愛之深責之切，忙小聲跟他解釋陛下闔眼已經有一刻了，他正要出去換香。

　　齊安泰聽了氣不打一出來，抬腳朝他屁股狠狠踢了一腳，怒道：“知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你做事就不能靈活點。

　　去，到甘露門外站著，這夜都不許閉眼！”

　　福盛知道自己又做錯事，忙不迭跑向甘露門，生怕跑慢了師傅罰他跪在甘露門外。

　　齊安泰看著福盛背影，又望回大殿，心里長嘆一聲，深深吐口氣，打起十二分精神往里走。

　　他剛把茶點放到桌子上，未發出任何聲響，聽到陛下波瀾不驚的語調：“東宮那邊樂聲停了？”

　　“還沒有。”齊安泰忙躬身答道。

　　皇帝睜開眼，吃了個玫瑰酥，咀嚼許久，道：“這玫瑰酥怎么比之前硬了？”

　　“奴婢定會好好教訓他們！”齊安泰‘噗通’一聲跪下來。

　　皇帝伸手虛扶了他一把，笑道：“你是知道御膳房的人沒有偷懶，是朕老了，咬不動了。”

　　“陛下，定是御膳房……”

　　“行了，起來吧。”皇帝打斷他，“太子和太子妃都請了那些人？”

　　齊安泰起身，上前一步道：“有齊王和齊王妃、平陰公主和襄陽公主、魏國公世子夫婦、梁國公夫婦、太子太傅夫婦、國子監的幾個大儒、……”

　　作為儲君交游飲宴乃是皇太子分內事，目的是考察民生社稷得失。陛下也曾多次鼓勵太子晚接賓客，親近賢人。

　　“小五沒去？”皇帝聲音有些沙啞。

　　齊安泰恭謹道：“奴婢聽說五大王病了。”

　　實際上八天前齊王進宮看陛下，跟皇帝提過一次，他不確定陛下是不是忘記了。

　　“哦，朕想起來了。”陛下悵然道，“怎么病的？還沒好嗎？”

　　齊安泰嘿嘿一笑，再無其他話。

　　“你個老滑頭。”皇帝被他逗笑，“真是跟我一點都不像，更不像……除了老二外，還有誰跟朕說過他生病了？”

　　齊安泰眼皮垂下：再無一人，甚至承華殿無人過來匯報。

　　“走吧，去看看他。”皇帝語氣頗為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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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駕到！”齊安泰拂塵一甩，尖細的聲音高喊，旨在提醒眾人趕緊出來。

　　果然周娘子帶著承華殿眾人跪了一地，皇帝下了玉輅，徑直朝寢殿走去。

　　待皇帝走過，周娘子忙起身眼神詢問齊安泰，齊安泰小聲問她：“五大王怎么樣？”

　　周娘子略帶哀傷低聲道：“五大王自小身體弱，又落了水，反反復復竟有十日未好。”

　　這些天她心里焦灼，知道源頭是齊王威脅五皇子，五皇子想借病讓陛下看望，誰知陛下居然等了十日才來。

　　唉，隨著五皇子年歲漸長，是越來越不受陛下疼愛。

　　可陛下怎么不讓五皇子去封地呢？

　　她跟著往寢殿走，一只腳剛跨過門檻，另一只腳正要抬起，忽覺腰間被人猛抓一下，抬頭看到皇帝盯著她。

　　她旋即把伸到殿內的腳收回，‘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皇帝面無表情道：“去殿門外跪著。”

　　見周娘子被罰，承華殿其他人忙跟在她身后，向承華殿大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