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蒼穹似墨染就的錦緞,高懸的明月宛如溫潤璧玉,傾灑下縷縷清輝,繁星恰似細碎珍珠,疏密有致地鑲嵌于墨空,為紫禁城那金瓦紅墻勾勒出一層夢幻且肅穆的銀邊。
乾清殿內,燭火搖曳,光影在雕梁畫棟間詭譎跳躍,仿若也在為榻上孝宗皇帝的病體而焦灼不安。幾名宮女與太監(jiān)宛如噤聲的寒鴉,垂手佇立,大氣都不敢輕喘,唯孝宗那斷斷續(xù)續(xù)、仿若殘燭嗚咽的咳嗽聲,絲絲縷縷地在這殿宇的雕花梁柱間游弋、撞響。
孝宗皇帝,往昔那面龐仿若春日暖陽下的古玉,透著溫潤與堅毅,不怒自威中又藏著對蒼生的悲憫,可如今,病榻之上的他,恰似霜打的秋荷,形容枯槁,雙頰深陷,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眸也似蒙塵的明珠,黯淡無光,只剩那目光深處,對江山社稷的執(zhí)念如將熄未熄的火種,頑強閃爍。他身形孱弱,錦被之下的身軀仿若嶙峋瘦骨,艱難撐起的每一次呼吸,都似拉動破舊風箱,發(fā)出粗糲聲響,每一聲,都仿若重錘,狠狠砸在旁人揪心之處,也似在向這巍峨宮闕宣告,生命的燭火已在狂風中飄搖欲熄。
“劉健,謝遷,李東陽三位卿家,可曾至否?”孝宗強撐著精神,那聲音仿若穿越幽長冷巷的風吟,微弱且?guī)е鴰追诸澙酰瑓s滿是對朝堂局勢、江山社稷的割舍不下,恰似暮年將軍對麾下士卒、破碎山河的最后凝望與牽念。
皇后守于榻旁,恰似雨中殘荷,嬌柔之軀在悲戚中瑟瑟發(fā)抖。她身著的鳳袍,往日那般明艷華貴,如今卻似蒙了一層霜霧,失了光彩。雙眸仿若兩汪決堤的泉眼,淚水滔滔不絕,手中絲帕早已濕透,緊攥的手指關節(jié)泛白,那是滿心眷戀與不舍的外化。“陛下,臣妾已然差人速去相請,料想此刻他們正快馬加鞭,星夜馳騁而來。陛下吶,您務必撐住,大明江山,萬民福祉,皆系于陛下一身,斷不可棄臣妾與照兒而去啊。”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仿若深秋寒蟬的哀鳴,顫抖、絕望又滿含祈求,緊緊握住孝宗的手,那雙手恰似寒夜冰塊,涼意透骨,卻傳遞著她洶涌熾熱的眷戀。
孝宗凝視著皇后那哭得梨花帶雨的面龐,心中恰似打翻五味雜陳的舊釀,滿是無奈與苦澀。他深知,此次大病,猶如惡虎撲身,已然將他康健體魄啃噬殆盡,留下孤兒寡母直面這波譎云詭的朝堂,恰似孤舟行于驚濤駭浪,怎能放心得下?可生死無常,命運巨輪無情碾壓,此刻他唯有將希望寄托于幾位肱股之臣,妄圖以殘軀余力,為兒子的江山鋪就些許平穩(wěn)磚石。念頭及此,一陣劇痛仿若洶涌暗潮,從四肢百骸席卷而來,他眉頭緊鎖,仿若擰成死結,牙關緊咬,擠出幾聲咳嗽,恰似破舊風箱的悲號,聲聲撞在皇后心坎。
皇后見狀,恰似受驚的飛鳥,忙不迭伸手,玉手輕抬,以最溫柔之態(tài)為孝宗撫著胸口,助其順氣,淚水愈發(fā)失控,簌簌滾落,滴在孝宗手上,滾燙灼人,恰似簌簌巖漿,燙出滿心悲戚。
孝宗緩了緩神,費力擠出一絲笑意,仿若寒冬破冰,艱難且?guī)е鴰追制嗝馈L珠g,手指似枯瘦竹枝,輕輕擦去皇后臉頰淚花,聲若蚊蠅低吟:“莫哭,人生于世,恰似草木經(jīng)春復歷秋,榮枯有數(shù),生老病死,皆乃天命注定,何須這般肝腸寸斷,淚雨傾盆。大明江山,那是太祖皇帝攜萬千將士,以熱血為墨、性命作筆,于烽火硝煙中繪就的錦繡宏圖,怎可在吾等子孫手中黯然失色、傾頹衰敗?照兒尚處沖齡,稚氣未脫,朝廷恰似舟行滄海,不可一日無掌舵之人。你身為皇后,往后肩上扛著的,是這祖宗基業(yè)、山河重責,定要珍攝自身,莫要被悲戚摧垮吶。”
皇后憶起往昔與孝宗相伴歲月,那些同起同臥、讀詩作畫、聽琴觀舞、談古論今的日子,恰似春日暖陽下翩躚的蝶,輕盈且美好,暖徹心扉。彼時孝宗獨寵于她,后宮之中,她宛如明月高懸,不納妃嬪,在這皇權至上、三宮六院尋常可見的時代,這份情猶如絕世珍寶,熠熠生輝。他們共育有二子一女,朱厚照、朱厚煒和太康公主,奈何次子早夭,如今孝宗又病篤至此,命運巨手無情揉搓,怎不讓她心如刀絞,肝腸寸斷。
“陛下,臣妾怎能不哀傷,您正值盛年,往昔那般雄姿英發(fā),怎就……”皇后哽咽難語,仿若被扼住咽喉的黃鶯,往日那威嚴面龐此刻恰似霜雪覆蓋的素箋,蒼白無華,雙唇亦失了血色,仿若褪色花瓣,盡顯憔悴,整個人仿若雨中飄搖燭火,脆弱不堪。
孝宗再次抬手,手指摩挲皇后臉龐,目光滿是眷戀,仿若要將她容顏刻入眼眸:“美人兒,莫要哭花了臉,朕瞧著心疼吶。朕如今滿心悲戚,你且展顏一笑,讓朕銘記你這傾世容顏,最美模樣。”
皇后心頭一顫,仿若被電流擊中,強忍著悲痛,嘴角上揚,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恰似冬日殘菊,勉強且蕭瑟。孝宗見狀,苦笑著搖頭:“這笑,可比哭還揪朕的心吶。”言罷,緊握皇后之手,“朕恐再難見你,好好笑一回,成不?”
皇后淚水在眼眶打轉,拼命忍著,終是扯出一個稍顯自然的笑意,那笑里,藏著無盡悲傷與不舍,恰似鮫人淚浸的珍珠,璀璨中滿是哀戚。
恰在此時,一名太監(jiān)恰似一陣疾風,匆匆奔入,跪地稟報:“皇上,劉大人、謝大人、李大人現(xiàn)已在殿外候召。”
孝宗原本黯淡眼眸仿若被注入一抹幽光,恰似油盡燈枯之際回光返照,精神陡然一振,沉聲道:“宣。”那聲音,雖虛弱,卻透著往昔帝王威嚴,仿若困獸瀕死一搏。
太監(jiān)領命退下,孝宗望向皇后,目光滿是不舍與囑托,仿若燃盡的火炬做最后閃耀:“吾這一生,獨鐘情于你,可如今大限將至,要先行一步了。照兒生性貪玩,稚氣未脫,往后還得勞你多多費心看顧。社稷興衰,系于用人,務必讓他親賢遠佞,朝堂方能清明穩(wěn)固。切切銘記,后宮不得干政,莫因私情亂了朝綱。好了,你且隨他們一同下去吧。”
皇后淚如雨下,仿若決堤洪流,滿心悲戚,一步三回頭,仿若被絲線牽扯,終是在宮女太監(jiān)簇擁下,蓮步輕移,離開了乾清殿。剛出門,便瞧見三位老臣被引著走來。
為首的劉健,恰似一棵飽經(jīng)風雨洗禮的蒼松,年逾古稀,歲月仿若凜冽寒風,在他臉上鐫刻下深深淺淺的皺紋,那皺紋恰似山川溝壑,每一道都藏著他歷經(jīng)多朝更迭的滄桑閱歷與超凡智慧。身形雖已現(xiàn)老態(tài)龍鐘之態(tài),脊背微彎,卻如那負重的駱駝,沉穩(wěn)且堅毅,步伐雖緩,卻透著不容小覷的氣場,目光銳利如鷹,可洞穿人心,不愧是朝堂柱石、內閣首輔,往昔輔佐孝宗,殫精竭慮,為“弘治中興”立下汗馬功勞。
李東陽在其右側,仿若一本古樸厚重的典籍,五十七八歲模樣,目光睿智有神,恰似夜空中閃爍的啟明星,仿若能洞悉世間萬象、人心幽微。傳聞他讀書過目不忘,腹有詩書,才學恰似汪洋大海,深不可測,為人卻謙遜有禮,如那成熟稻穗,頷首彎腰,在朝堂威望頗高,一言一行,皆引眾人矚目、奉為圭臬。
謝遷身形瘦長,恰似一桿修長翠竹,胡須垂落,面容慈眉善目,給人如沐春風之感,仿若春日暖陽,親和且溫暖,實則心懷錦繡,腹有治國韜略,多年在廳臣之位,兢兢業(yè)業(yè),如那默默耕耘的老黃牛,以筆為犁,以策為種,輔佐君王,為大明江山添磚加瓦。
三人見了皇后,行禮問安,動作整齊劃一,沉穩(wěn)莊重,隨后便隨著太監(jiān)進了乾清殿。瞧見孝宗皇帝那病入膏肓的病容,三人仿若遭了雷擊,心頭劇震,忙跪地參拜:“臣等見過皇上。”聲音齊整,透著悲痛與尊崇,仿若洪鐘鳴響,在殿內悠悠回蕩。
孝宗抬手示意他們起身,虛弱道:“三位卿家,可算把你們盼來了。”那雙手,似枯枝顫抖,話語中滿是欣慰與期待,仿若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
劉健望著孝宗,欲言又止,眼眶泛紅,恰似晨起霧靄彌漫,滿心都是對這位英年君主病重的惋惜與痛心,堂堂三十多歲的帝王,往昔英明神武,仿若璀璨驕陽,如今卻臥榻不起,恰似星辰隕落,怎不讓人唏噓嗟嘆,扼腕痛惜。
孝宗似是知曉他心思,蒼白臉上泛起一絲笑意,仿若寒雪中綻出的梅朵:“朕無愧于列祖列宗,在位時躬行節(jié)儉,恰似那守財?shù)馁t婦,點滴珍惜;不近聲色,仿若高潔青蓮,不染淤泥;重視律法,勤于政務,廣納賢臣,大開言路,一心扭轉朝堂腐敗之風,驅逐奸佞小人,雖略有成效,卻不想遭此大病,恰似舟行半途,遇狂風巨浪,天命難違吶。今日召你們來,便是盼著能好生輔佐照兒,朕這身后事,就拜托諸位愛卿了。”
說著,孝宗伸出顫抖的手,劉健趕忙上前握住,那雙手的觸碰,仿若薪火交接。只聽孝宗鄭重叮囑:“太子年幼,又好逸樂,仿若脫韁幼駒,尚無定性。三位愛卿定要教導他讀書明理,以圣賢之道為韁,馭其不羈之心,輔佐他成為有德明君,莫讓祖宗基業(yè)毀于祖宗基業(yè)毀于一旦吶。”
三位老臣憶起孝宗在位時的“弘治中興”,那政治清明、經(jīng)濟繁榮的盛景,仿若春日繁花,絢爛奪目,皆是孝宗勵精圖治、銳意進取,以心血澆灌換來的,如今見他這般,痛心不已,仿若利刃割心,紛紛跪地,齊聲道:“老臣必肝腦涂地,鞠躬盡瘁,死而后已。”聲音鏗鏘,落地有聲,仿若誓言鐫刻天地,彰顯忠心耿耿。
孝宗聞此,欣慰一笑,緩緩合上雙眼,似是陷入了回憶的幽潭。他的童年滿是坎坷,生母紀氏,本是廣西土司之女,恰似幽林深處的嬌花,因家族叛亂被俘入宮,掌管皇帝私房錢。一次偶然,憲宗留宿,紀氏有了身孕。可那寵冠后宮的馬貴妃,仿若兇狠毒蝎,心狠手辣,得知后令宮女為紀氏墮胎,幸得宮人憐憫,謊稱是瘤子,紀氏才逃過一劫,卻仍被打入冷宮。
在冷宮,紀氏生下他,萬貴妃又派門監(jiān)張敏去溺死嬰兒,張敏良心未泯,冒險將他藏起,與被廢的吳皇后一同用米粉哺養(yǎng),在萬貴妃數(shù)次搜查下,他吃著百家飯長到六歲。一日,張敏為憲宗梳頭時,道出實情,憲宗大喜,接他回宮,立為太子,封紀氏為淑妃,可沒多久,紀氏暴亡,張敏吞水自殺,皆因萬貴妃迫害。而后,周太后將他抱養(yǎng)在仁壽宮,護他周全。成化二十三年,萬貴妃病逝,憲宗悲傷過度離世,他繼位,改年號“弘治”,接手的卻是朝政紊亂、國力凋敝的江山,仿若接過千瘡百孔的破布,靠著自己的寬容與勤奮,以針為筆,以線作墨,才力挽狂瀾,縫補出“弘治中興”的錦繡。
此刻,太子東宮卻是另一番景象。朱厚照身著蟒袍,那蟒袍似是流金溢彩的火云,頭戴鑲珠金冠,金冠之上明珠璀璨,映得他本應英氣逼人的臉上還帶著幾分稚氣,恰似稚氣未脫的小獅,正興致勃勃地看著兩只雄雞爭斗。
劉瑾,身形瘦弱得像根豆芽菜,那身太監(jiān)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活像個偷穿大人衣裳的調皮孩子。一張臉白得像剛從面缸里滾出來似的,唯有那對眼睛,黑溜溜、圓滾滾,像兩顆滴溜溜轉的黑豆子,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兒,可這機靈里又滿是諂媚與狡黠,活脫脫就是只精明過頭的小耗子。此刻他正弓著腰,雙手端著個雕花點心盤子,那腰彎得呀,像個熟透了隨時要掉地上的大蝦米,對著太子尖著嗓子說道:“小主人吶,聽聞皇上病情又重咯,皇宮上下戒嚴,奴才可是冒了大險,從民間花大價錢弄來這倆‘大將軍’,嘿,您瞧這倆家伙,威風凜凜,活脫脫就是戰(zhàn)場上廝殺的猛將吶,專門供主子玩樂。可要是皇上知道了,奴才這腦袋呀,估計就得跟那被霜打過的茄子似的,蔫巴得沒處擱嘍,保不準還得‘咕嚕嚕’滾一地呢。”
太子目不轉睛盯著斗雞,瞧著一只雄雞占了上風,興奮得一蹦三尺高,大喊“好”,手里捏著點心就往嘴里塞,那吃相,活像只餓急了的小饞貓,結果被噎得直翻白眼、猛打嗝,脖子一伸一縮的,跟個努力打鳴卻破了音的小公雞似的。劉瑾見狀,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手忙腳亂地揮舞著雙手,扯著嗓子喊:“哎呀呀,小祖宗,快,快拿水來,可別噎壞了咱這金貴身子吶!”那聲音又尖又急,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太監(jiān)們一聽,頓時亂作一團,像一群無頭蒼蠅似的在屋里橫沖直撞。這個撞翻了小幾,上面的古玩玉器“噼里啪啦”摔了一地;那個被凳子腿絆了個狗啃泥,還順手拽倒了旁邊的同伴,兩人在地上滾作一團,哎喲哎喲叫個不停。好一番折騰,才總算有個小太監(jiān)端著杯水,連滾帶爬地沖到太子跟前,水灑了大半,哆哆嗦嗦地遞上去。劉瑾呢,趕忙在后面又是拍背又是撫胸,嘴里還念念有詞:“小主人莫急,莫急,像老母雞下蛋似的,慢慢順順氣兒哈。”那模樣,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活脫脫就是個戲臺上的丑角兒。
太子緩過勁兒來,一抹嘴,笑著對劉瑾等人說:“劉瑾,你們好好服侍本宮,等日后本宮掌權,定讓你們升官發(fā)財,到時候,你們可都得是威風八面的大公公嘍,吃香的喝辣的,要啥有啥!”聲音帶著少年意氣,還故意裝出一副老氣橫秋的大人腔,可那嘴角沾著的點心碎屑,卻暴露了他的孩子氣。
劉瑾幾人感恩戴德,“撲通”一聲齊刷刷跪地,腦袋磕得像搗蒜,額頭瞬間紅了一片,活像熟透的小番茄。嘴里還高聲喊著:“為了主子,奴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鍋,跟那孫猴子鬧天宮似的,也絕不含糊吶!”
皇后趕來東宮,見此情景,鳳眉倒豎,仿若鳳怒九天,怒喝道:“大膽奴才!”聲音仿若霹靂炸響,震得屋里的杯盞都嗡嗡作響。
劉瑾等人嚇得臉色慘白,“撲通”跪地,身體抖得像篩糠,兩條腿軟得跟面條似的,差點直接癱地上。太子也驚得渾身一哆嗦,手里還捏著半塊點心,忙不迭叫“母后”,跟著跪地磕頭請罪:“兒臣不知母后深夜前來,失敬了,還望母后恕罪。”聲音帶著幾分怯意,腦袋埋得低低的,活像只受驚的鴕鳥。
皇后冷眼掃過眾人,恨鐵不成鋼道:“你父皇病重,你不思進取、用功學習,竟在此與奴才斗雞玩鬧。”又看向劉瑾等人,“你們這些狗奴才,竟敢敗壞太子德行,國難當頭,還敢獻媚,來人吶!”言辭犀利,仿若利刃出鞘,寒光閃閃。
話落,數(shù)名錦衣衛(wèi)沖進來,仿若黑鐵洪流,氣勢洶洶。劉瑾慌了神,手腳并用,像只受驚的螃蟹似的,爬到太子跟前求救:“小主人,快救奴才!奴才可不想這么早就去見閻王爺,還沒跟著主子您享大福呢,主子您可不能眼睜睜看著奴才被拖走哇。”那聲音凄厲得像寒夜中的狼嚎,臉上還擠出幾滴眼淚,配上他那白慘慘的臉,活像個被欺負慘了的小可憐,實則心里正打著鬼主意,想著怎么躲過這一劫。
太子剛想開口求情,就被皇后狠狠瞪住,訓斥道:“閉嘴!你在東宮戲耍,也難逃其咎,去祖宗靈前跪著懺悔!”
太子見劉瑾等人磕頭磕得頭破血流,于心不忍,淚水奪眶而出,掙脫宮女阻攔,沖到皇后跟前,哭求道:“母后,大伴他們伺候兒臣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求您網(wǎng)開一面,兒臣知錯了,愿去懺悔,只求您饒了他們。”聲音哽咽,帶著哭腔,仿若雨中啼鳴的雛鳥,身子還微微顫抖著,手中那半塊點心早已被捏得粉碎,碎屑簌簌落下。
皇后見太子真心求情,怒氣稍減,瞥向劉瑾等人,那眼神猶如霜刀,冷冷下令道:“把這些奴才押進大牢,交司法處置,先餓他們幾日,讓他們好好反省反省,省得整日只知鼓吹誤導太子!”語氣雖緩了幾分,卻仍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恰似寒夜中高懸的冷月,散發(fā)著清冽寒意。
劉瑾等人一聽,哭得那叫一個凄慘,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活像戲臺上那些被棒打鴛鴦的苦角兒。
“娘娘饒命啊,娘娘饒命啊!”劉瑾邊哭喊,邊膝行著往太子身邊蹭,雙手合十,不停地作揖,“小主人,您可得再幫奴才說說好話吶,奴才們以后定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像那守規(guī)矩的小綿羊似的,絕不敢再犯事兒啦。”可眼睛卻還賊溜溜地轉著,偷偷瞧著皇后神色,心里暗忖著脫身之計,只盼太子能再添把火,救他們于水火。
皇后見狀,柳眉一蹙,不耐煩地喝道:“還磨蹭什么,拖下去!”錦衣衛(wèi)們如狼似虎,上前架起劉瑾等人,劉瑾手腳亂撲騰,像只被拎起的瘦雞,嘴里還在叫嚷:“哎呀呀,輕點輕點,奴才這把老骨頭可不經(jīng)折騰吶。”那模樣,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引得旁邊幾個小太監(jiān)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憋著,臉漲得通紅,身子也跟著微微抖動。
太子眼巴巴看著劉瑾等人被拖走,滿臉委屈與不甘,卻又不敢再忤逆皇后,只能任由宮女拉著,一步三回頭地往祖宗靈堂走去,那腳步拖沓得好似綁了鉛塊,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蔫頭耷腦。路過一處花叢時,還賭氣似的抬腳踢了下石頭,結果疼得自己“嘶”了一聲,眼眶又泛起微紅。
皇后望著離去的背影,滿心憂慮,暗自嘆氣,深知這孩子被太監(jiān)蠱惑,可終究沒對劉瑾等人痛下殺手,仿若埋下一顆定時炸彈,不知何時會引爆,將大明江山炸得千瘡百孔。她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試圖驅散這縈繞心頭的愁緒,可那緊鎖的眉頭,卻怎么也舒展不開,恰似春日被陰云籠罩的山巒,難見晴光。
弘治十八年(1505年),孝宗皇帝駕崩,年僅三十六歲,舉國大喪,仿若山河披素,天地同悲。紫禁城的每一寸磚石都沉浸在哀傷之中,宮人們身著素服,往來間悄無聲息,唯聞低低的啜泣與悲嘆。金鑾殿上,往日那明亮的朱漆立柱,此刻也似蒙了層灰紗,失了光彩;雕龍的寶座,空落而寂寥,往昔孝宗端坐其上,指點江山、意氣風發(fā),如今卻只剩回憶斑駁。
十五歲的朱厚照即位,次年改元正德元年。
朱厚照自幼受寵,本聰慧過人,仿若璞玉初綻華光,可身邊這群如劉瑾之流的太監(jiān),恰似一群狡黠的狐妖,憑借著溜須拍馬、投其所好的手段,將他引入了歧途。即位不久,他任用劉瑾等八人,人稱“八黨”,這劉瑾一朝得勢,那得意勁兒,好似三伏天里喝了冰露,通體舒暢,走路都恨不得橫著走。他專權跋扈,設大內行廠,比東廠、西廠更嚴酷,整日琢磨著怎么打壓異己,鞏固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為討好武宗,這“八黨”每日跟變戲法似的,進獻鷹犬、歌舞,把東宮折騰得像個喧鬧集市,成了名副其實的“百戲場”。今兒牽來幾只威風凜凜、羽毛鮮亮的獵鷹,在殿前空地上耀武揚威,引得眾人圍觀叫好;明兒又招來一群身姿曼妙的舞女,輕紗曼舞,樂曲悠揚,武宗看得眼睛都直了,鼓掌叫好聲不絕于耳,沉溺其中,學業(yè)和政事自然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武宗還不滿足于此,腦洞大開,先是在宮中大張旗鼓地建街市,拉著太監(jiān)們扮起了富商小販,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他自己呢,頭戴方巾,身著錦袍,搖著把紙扇,大搖大擺地穿梭其中,還煞有介事地跟人討價還價,為了一文錢爭得面紅耳赤,末了買到個小物件,便像得了稀世珍寶,四處炫耀:“瞧瞧,朕這眼光,可挑到好物咯。”那模樣,活脫脫就是個貪玩的富家公子哥兒,哪有半分帝王威嚴。
后來,他又突發(fā)奇想,仿起了妓院,讓宮女們扮作粉頭,濃妝艷抹,倚門賣笑。武宗呢,挨家挨戶地逛進去,故作老練地聽曲、飲酒,時不時還捏起嗓子哼幾句跑調的小曲,把后宮攪得烏煙瘴氣,仿若魔窟亂象。大臣們聽聞,個個痛心疾首,紛紛進宮勸諫,可武宗呢,坐在龍椅上,蹺著二郎腿,把玩著手里的玉佩,滿臉不耐煩,把奏章扔得老遠,嘟囔著:“整天嘮嘮叨叨,像群老母雞,朕不過是尋點樂子,咋就這么多事兒,他們可真掃興。”
如此這般,朝堂之上,劉瑾仗著武宗寵信,愈發(fā)肆意妄為,對不順眼的大臣,隨便安個罪名,就打壓排擠,朝堂暗流涌動,忠臣們憂心忡忡,卻又無可奈何,只盼著武宗能早日醒悟,可這希望,卻似風中殘燭,飄搖不定,誰也不知,這大明江山在這位任性帝王手中,還會歷經(jīng)怎樣的風雨飄搖,能否再續(xù)往昔輝煌,亦或是在這荒誕鬧劇里,逐漸走向衰落,徒留一聲嘆息,在歷史長河中悠悠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