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28礦場里的醫館不大，說是醫館，其實也就一個小院子。院內有十來間屋子，住著二十多個人。
醫館館主年輕時候叫小張，老了自然就成了老張。再等老到整個醫館乃至整個礦場都沒有人有資格喊他老張的時候，就成了張老先生。
張老先生原名張守矩，規矩的矩。但他的名字其實誰都不知道，也不關心。反正名字在這種地方不重要，畢竟這里就連礦場名字，都只是一串冷冰冰的數字。
此時，已是古稀之年的張老先生正躺在躺椅上，安靜聽著眼前人的匯報。
那是他的大徒弟，劉建成。
劉建成道：“剛才王龍文王大人通知我過去，主要交待了以下兩件事：
第一，張阿偉事件，我們醫館和那位齊監工都有錯。齊監工魯莽行事，罰關禁閉三天。我們醫館用人不當，由我代師受過，禁食一天。
第二，礦場要求我們以后不能拒絕奴隸工人的治病要求。相關的一系列人手不足，場地不夠，藥物匱乏等問題，王大人會竭力幫我們解決。”
此時在場的，除了張老先生，還有很多老先生的弟子。話音剛落，滿座喧嘩。
張阿偉這個人本事沒有，臭毛病一大堆。醫館里上上下下都不喜歡這個人，所以雖然他的死只令一個監工關禁閉三天，但沒有人出來為他說話。甚至好些常年被他壓榨的學徒童子，都暗自長舒出一口氣。
真正讓他們炸鍋的是第二件事。
二十多人服務整個礦場里的監工和護衛已經算勉強。再加上幾千名奴隸工人，這簡直要人命。
劉建成寬慰道：“王大人再三承諾過，人手和藥品問題，一定會幫我們解決。再說了，工人也是人。我們之中很多人也是從奴隸工人中選出來到醫館的，我覺得我們應該......”
話沒說完，有人出聲打斷道：“說的好聽，到時候累死累活的還不是我們？”
“就是，吃力不討好。到時候沒有藥，治不好人，還被那些卑賤的奴隸們倒打一耙，怪我們沒有好好救人。”
“選人？哪有這么快？別說一個大夫，就是一個打下手的學徒，都得帶在身邊教好幾年才能勉強有點用。”
......
劉建成對于此事是樂見其成的，可他在祖安的段位只不過是青銅，哪說得過這么多人，一下子就被懟得啞口無言。
張老先生躺著的搖椅發出“吱呀”聲。
聲音不大，可場上慢慢安靜下來。
“照做吧。
人手問題，建議王大人先從外面調一些有經驗的大夫和學徒過來。除此外，每人至少再物色兩名學徒，帶在身邊言傳身教，先教他們幾種常見病例的治療。
藥物問題，把礦場里治療最常見的，諸如風寒，傷寒，瘡傷等病的藥材，讓王大人多多準備一點。
我已經老了，這件事交由劉建成全權處理。”
聞言，很多人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王龍文和李一是上級領導，他們說的話，在張老先生這里就是規矩。眾所周知，張老先生一輩子都在守規矩，不曾逾越。
這也是他雖然年過古稀，依然穩坐醫館老大位置的原因。
“都散了吧，各自做事去。”張老先生頓了頓，道：“建成留下。”
劉建成恭恭敬敬地守在張老先生面前。
張老先生目光遠眺，良久后，這才道：“我知道你一直主張醫者面前人人平等，我也知道你一直偷偷為好些奴隸工人們治病......”
劉建成沒來由地一慌。
張老先生笑了笑，“不用怕，醫者有慈悲之心，這是好事，也是我這次讓你全權負責此事的原因。但是......”
說到這，他猛然拐杖拄地，“你給我記住，你首先是人，其次是我們慶國人，最后才是這礦場里的一名小小的大夫！”
醫者面前只有醫患，沒有男女性別之分，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沒有國籍之分......劉建成是想這樣說的，但話到嘴邊，就只剩了一句“是。”
......
9528礦場是一個深埋于地底的圓柱型大洞，居中是一處螺旋階梯。圓柱邊上，蔓延出去四條大道，整體布局有些類似于一個“卐”。
每條大道上，又各自橫生出五條小道，對應礦場里的二十個區域。這些大道的岔路口處，都各自立著一堵紅墻。紅墻上，常年粘著一些難以剝落的紙張。
以前貼在這里的東西，大多都是一些洗腦式的宣傳話語，例如“礦場是我家”，“好好挖礦，天天向上”。
按齊云的話說，“狗都不看”。事實上，也確實很少有人去看這東西，但那是之前。
昨天早上，忽然有人在上面張貼了一些新的告示。那是一份被某人命名為“福報”的告示，上面羅列了很多福利內容。
對于這些內容，很多人都很激動。部分人看到福報內容的時候曾經質疑過這些東西的真實性，但很快有人反駁說，“這種東西，003區域的黃興和011區域的蕭晨大人早就開始實行了。他們都是老牌監工，肯定是他們向礦主大人建議實行的福利。”
可也有人說，“最早實施這東西的，其實是002區域的齊云齊監工。我曾經親眼見過他去拜訪黃興大人，第二天黃興大人負責的區域內，就開始實施福報了。”
“這么一說，是齊云齊監工在為我們謀福利。”
“呵，那姓齊的許了你多少好處？你這么為他說話。反正我不信，不過一個來礦場不足兩個月的監工，還不如老子呢！”
......
這一天，礦場四面紅墻上幾乎同時貼上一張紙。
因為之前福報就貼在這些墻上，如今很多人對紅墻保持高度的關注。所以這張紙剛貼下，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好像又有東西貼出來了，走，去看看！”
“切，有什么好看的？昨天不才剛出過福報，短時間內不可能再有什么好東西的。”
“就是，你真以為那些監工們都是菩薩心腸啊？”
眾人一邊說，一邊腳步不停地往紅墻上趕去。
“醫啥大夫不得啥啥工人，啥......啥啥啥，有誰告訴我，這寫的都是些啥！”
“文盲，這個是館字，說醫館大夫們不得啥啥我們工人，然后我們工人必須啥啥啥的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