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依娜爬上茶幾,像是哥斯拉入侵城市,把茶幾弄得一團糟,她還捧起師父的茶喝了一口,苦得她皺緊了五官,又把茶水吐了出來,弄得滿身都濕了。清元真人把她抱起來,取出一塊手帕幫她擦干凈。
“今后有何打算?”段江流問。
“我想來問問你們,有沒有什么辦法讓依娜的魂魄恢復。”
段江流蹙著眉,“魂魄乃是生靈的本質,魂飛魄散后,恐怕......”他沒把實話說出來,隨即朝清元真人投去目光,“師父,你見多識廣,有沒有什么可行之法?”
“讓消散的魂魄重新長出來?老夫活了上千年都沒聽說過這種事。”清元真人搖搖頭,垂下的白須像逗貓棒一樣在小依娜眼前搖擺。小依娜還以為有人在逗她玩,她“咿呀”一聲笑出來,伸手就揪著清元真人的白須,扯下了幾根。
“依娜,不得無禮!”我連忙道,但她樂在其中根本不聽我的,又揪下幾根白須。
“貪玩是小孩的天性,無妨。”清元真人把小依娜的手從自己的白須上拿下,“雖然恢復魂魄行不通,但恢復記憶或許是個可行之法。”
“恢復記憶?”我不由激動起來。
她只有半道魂魄,但她仍是能夠健康成長,我也是半道魂魄,我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我其實想讓依娜恢復魂魄,主要是想恢復她的記憶,只要她記憶恢復了,她就能找回失去的自我。
“在我們十大門派這塊大陸之外,還有著更廣袤的疆域,名為【玄幽九州】。老夫便是來自那片遙遠的九州疆土。在我年輕時,大概兩百來歲吧,在玄幽九州之境曾聽過這么一個傳說,只要拿到掌管九州龍族的龍母之逆鱗、統治九州幽都的鬼帝之邪牙,以及治理九州仙域的仙帝之靈骨,就能煉出【追憶凝露】,服下追憶凝露便能恢復所有記憶。”
逆鱗、邪牙、靈骨......聽起來怎么不靠譜?
“師公,你確認沒有記錯嗎?那龍母、仙帝還有鬼帝的家伙聽起來好像很強的樣子,無論我去拔鱗還是去拔牙聽起來都不是易事。”
“沒錯。”
小依娜模仿清元真人說話,“霉渣!”她奶身奶氣口齒不清。
清元真人用手在她肚子上撓癢,逗得她哈哈大笑,“但這只是傳說,真實性有待考究,去不去就由你自行決定了。不過,到更廣大的世界走走對你的修行也有好處。離開清元宗這兩年,你沒有好好修煉吧?”
被他完全說中了,離開清元宗后,我基本上就沒修煉過,弄得我有點尷尬。但那什么玄幽九州我是非去不可的。
“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不會放棄。”我說。
段江流道,“聽聞玄幽九州的靈氣比這更濃郁,陰氣也是,最低修為都是金丹境,元嬰強者更是多如繁星,以你的修為寸步難行。”他鄭重地看著我,“不如這樣,你把依娜留給師公寄養,我跟你去。”
“多謝師父好意,但還是算了吧,師母不能獨守空房,而且,謙祥的成長也少不了父親的陪伴,我也不能一直待在師父的羽翼下。”
“此言不差。”清元真人把小依娜捧到段江流懷里,“段兒你必須留下。”
就連小依娜也大聲附和一句,“留下!”
段江流低頭看著懷里含著大拇指的小依娜,無奈笑道,“如此也罷。”
清元真人將一袋靈石捆好交給我,“師公沒有什么好東西送給你,這些靈石就當做盤纏吧。”
“多謝師公。”我虛心手下靈石,不舍地親了小依娜粉嫩的臉,“此行之旅過于兇險,依娜就拜托你們照顧了。依娜,要乖,不能欺負師父師公知道嗎?”
小依娜似乎聽懂了,她忽然“哇~”地大聲哭嚎了起來,一邊在師父懷里掙扎著,一邊朝我伸出挽留的手。看得我十分不忍心。
“依娜乖,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哇哇哇~留下!留下!”她哭得震耳欲聾,說什么也不愿讓我走。
“依娜......”我將她抱到懷里,她緊緊抓著我衣裳哭著,死活都不松開。這一幕不由讓我想起曾經她魂魄尚好時,總被我拋下獨自在擔憂下煎熬著,我實在不忍心再拋下她了。
“師父,師公,不如我就帶依娜去吧。我會照顧好她的。”
“胡鬧。”段江流搖頭否決,“你連自己都照顧不了,怎么照顧得了她呢。”
“段兒,就隨了她吧。”清元真人道,“如果依娜恢復了記憶,也會后悔這時沒隨著她一起去的。況且,此行也會對依娜記憶的恢復起到一定的輔助作用。幼小的她會成為霜霜的力量,成為她的信念,鑄就她的劍。為母則剛。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段江流苦口婆心道,“既然師公都這么說了,那你們要好好保重,遇到危險不要逞強,別忘了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你還有依娜要照顧。若實在感到困難,不妨回來,這里永遠是你們的家。”
師父這番話令我鼻子一酸,心生感動,“徒兒謹遵師父教誨。”
段江流從袖袍里掏出一環金紋玉鐲,帶著小依娜手上,“師公送給你們禮物,我這當師父的怎能不送點禮物。這玉鐲雖然不是什么好東西,但它可保依娜一命。”
“段兒,這玉鐲莫非是【金紋靈鐲】?它的防御力甚至比護宗陣法要強,就連元嬰境之上的靈虛境都難以破開。”
聽到師公對小依娜手上的靈鐲介紹,我立刻明白了它的不凡,無論誰擁有它,在十大門派之境天下無敵。因為元嬰境之上的靈虛境在此地根本就沒有一人。
“師父,這太貴重了,使不得。”
“我又不是送給你的,怎么就使不得?我是送給依娜的。喜歡嗎,依娜?”
小依娜一邊看著師父,一邊好奇地咬著手腕上的玉鐲,“歡歡。”她口齒不清道。
“那我替依娜謝過師父了。”
清元真人站了起來,“讓我再抱她一下吧。”他接過小依娜,抱小孩的姿勢比我還要嫻熟,一邊逗著她一邊搖晃。
依娜一下就高興地笑出聲來,忽然我看到她收斂笑意,水靈靈的大眼睛變得迷離,我心想完了。
隨著清元真人白眉一皺,他那潔白的道服漸漸濕了,小依娜在他懷里打了一個哆嗦,尿褲子完畢。
“師公......我替依娜向你賠罪。”
“無妨無妨。”
我給依娜還完尿布后,教她怎么跟師父師公說“拜拜”,我們就離開了。
......
回到月娜山丘的家里,收拾好東西,備好食物、奶瓶、依娜的玩具等等,計劃第二天就離開。前往玄幽九州的前一天,我帶著小依娜向一位位故人道別——整天泡在青樓的楊海、專心煉器的阿文,以及遠在寒雪宗的蕭坤、密林里稱王的紫淩等等。
當我路過太德鎮時,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去拜訪一下韋師兄,但時機不對,他沒在韋家,而我也不太好意思跑進韋家去詢問。我這張臉會讓韋氏族人把我當成白惜憐,或者綁架過他們的寂幽影,難免會引起不小的麻煩。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離開我們生活了兩年的屋子,頓時感到一陣不舍,這間屋子雖然不大卻充滿了我們的回憶,兩年不長,卻有哭有笑,有分離也有誕生。
月娜山丘,我們的家,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