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灰飛煙滅
此時,衛旭所在的穿梭機內的氧氣濃度,下降到了18.6%。
在這種氧氣濃度中,他和齊鵬兩人的工作效率在極速降低。
他們的大腦、肺以及循環系統都在不停地發出生理警告——不聽使喚,要罷工了。
但,對戴銓這頭惡魔的終極審判,像一針興奮劑,刺激著齊鵬以極快的速度調出導彈控制鍵面。
“艦長,給!”
“他,跑不掉的。”衛旭平靜地說到。
“呵呵……您是想體驗狼戲獵物的感覺?”齊鵬興奮地說到。
在審判罪大惡極的惡魔時,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如果有比結果惡魔生命還痛快的事,那就一定是動手前的痛打落水狗。
“就那點出息!”
衛旭瞥一眼齊鵬后,對著屏幕說到:“小稚,立即派交通艇來接應我們,穿梭機內的氧氣,不足以支撐我們自主飛向母艦。”
“啊…?馬上安排。”
小稚說完,即刻從通信屏上消失。
同時留下一串字幕:哥哥,再過幾分鐘,全地球的人都將知道戴銓是個大壞蛋了。
“小稚她?”齊鵬看了看屏幕上的時間,7月16號23時27分,震驚無比又喜出望外。
“哎……”衛旭哎了口氣,“她這是多此一舉啊,弄不好把自己也搭了進去。”
其實衛旭還有話沒說完。“殺死”小稚,是軍部給他下的死命令,魏戎生那里,他也作了保證。
不管小稚是什么原因又“活過來了”,并且衛旭很開心,內心的內疚也減少了許多。
但人功智能產生靈智,畢竟是聯邦法律上的禁忌。
這次如果處理不好,不光他衛旭,甚至整個守望號都將陷入巨大的麻煩漩渦中。
“怎么了,艦長?”齊鵬問到。
“沒啥。”衛旭停頓了下,不想給齊鵬增加負擔。
于是在接過衛旭接過齊鵬手中的導彈控制鍵面時,看著齊鵬,轉移話題說到:“得意、忘形,你怎么看?”
齊鵬臉上的喜色立馬消失,什么話也沒說。
他認真地操作穿梭機飛行鍵面,輸入穿梭機飛向守望號的軌道參數。
衛旭一邊捕捉戴銓的穿梭機,一邊繼續說到:“得意是因,忘形是果,但這果子從來沒一粒不是苦的,甚至是致命的。”
衛旭鎖定了戴銓的穿梭機,看向齊鵬:“齊鵬,今天戴銓給我們上的這一課,我們要永遠記住。”
“是,艦長。”
衛旭視線回到顯示屏上,盯著戴銓的穿梭機,說到:“小稚給我們三分鐘的時間處置戴銓,有她的考量。但她畢竟是人功智能才產生不久的靈智,想得太簡單了。”
“艦長,你是想……”
“不。殺戴銓的心,我早就有了,機會也有很多。”
衛旭視線抬過顯示屏,投向航線上守望號所在的位置說到:“但,既然戴銓到了咱守望號,就烙上了守望號的印跡,我們就得給他機會。另外,我們不要背后看人,要看人背后。”
齊鵬聽到這里,有些擔憂與失落,說到:“要不,咱再給他一次機會?”
“機會,是他戴銓自己玩完的,而他殺了他之后,他背后的人會不會明面上找咱的麻煩,就看你齊算子的了。”
齊鵬先是一怔,而后笑了,說到:“明白。”
于是他的手指在操作鍵面上又優美地跳動起來,很快算好導彈的飛行軌跡。
“艦長,好了。”
齊鵬剛說完“好”字的同時,穿梭機上出現的戴銓的通信請求。
未等衛旭發話,齊鵬就點開了。
看來,要做到衛旭所說的那種心境,齊鵬還有一段路要走。
“衛旭,衛旭,你他媽的真的敢殺老子。”戴銓焦急但又有恃無恐地叫到。
“有何不敢?”衛旭淡然答到。
“我老爸可是聯邦副議長,整個太陽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從偶像到忌妒的對象,再到死敵,戴銓太了解衛旭了。一旦衛旭作了決定,那是什么后果、影響,他都通通分清、掂量清楚了的,絕無改變的可能。
但戴銓還是搬出了自己老爸,聯幫議會的副議長,希望憑此讓衛旭再度進行權衡利弊。
“戴銓,既然你了解我,那你應該清楚,我衛旭怎么會輕意地將我的后背交給你?”
衛旭說完這話時,也轉頭看向了齊鵬。
那情形,既像老師跟學生、又像兄長對兄弟一般,言傳身教。
齊鵬認真的聽著,不住地點頭。
“除了艦長室的激光槍,你還有后手?”戴銓愰然大悟,“難怪保姆那么容易交權。嘶……這么說……”
戴銓的大腦快速地運轉起來:守望號上所有人員的一舉一動,都在艦載主機電腦的監視中,并形成日志保存起來。如果保姆被我控制,是衛旭的提前設的局。那自己在他離開后的所作所為……
就算我老子是聯邦議長,能保住我不死,那后半生也只能把牢底坐穿了。
“我想,你所想到的,遠遠不及實際情況萬分之一的惡劣。”
從小稚留下的那段字中,衛旭已聯想到了地球上要發生的情況,但他不可能將小稚的原話直接說給戴銓聽。
戴銓頓時額頭上的冷汗大冒。
它們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好像知道所依附這具肉體即將毀滅,都在拼命地從戴銓的皮膚下鉆出來。
聚集到一定的大小,就像太空的戰艦要爆炸前,各種求生球逃離母艦一樣,逃進宇宙深淵。
“現在知道這些還有什么意義,不過是徒增黃泉路上的煩惱罷了!”衛旭說完就要動手。
戴銓立即喊住,然后慌慌張張的解開安全帶,離開座椅。
他面向衛旭,跪下大聲求饒到:“爺,爺,爺…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只要你不殺我。我發誓,權力、地位、金錢、美女,只要你開口,我戴家絕對會滿足你。”
戴銓真的怕了,跪著求饒的同時,還賣力地向衛旭磕頭。
權力、地位、金錢、美女以及那還沒全部完成的醉生夢死的“云宮暢想”,戴銓都不敢想了,不敢要了。
此刻,他只想活。
牢地坐穿不打緊,只要命還在,一切都有希望。
戴銓的專機,配有電磁鞋,所以整個身體不會被他磕頭產生的反作用力彈開。
他磕頭時,倒有點像不倒翁的樣子。然而,這可比在地球上磕頭更加的難受。
為了活命,沒吃過太空訓練之苦的戴銓卻硬抗了下來。
人的求生欲,確實是人體自我突破的最大動力。
“云宮暢想”都要高科技輔助完成的戴大公子,為求生,他在這一刻突破了身體體能的極限。
但,有用么?
衛旭冷冷地看著戴銓,不為所動。
“爺,爺,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就最后一次機會,真的,就最后一次。除了剛才說的條件,就算你要我給做狗,我都愿意。”
“機會?最后一次?”衛旭眼中怒火燃燒起來,“如果,這最后一次機會,能讓我守望號1021個兄弟死而復生,我衛旭,可以饒你一條狗命。”
本來戴銓就是非死不可的,更何況他還打算將魔爪伸向衛旭內心最深處的柔軟。
那,是衛旭的逆鱗。
“可以的,我可以辦到的。”戴銓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只要找到那些兄弟們的DNA,動用我戴家的力量,復活他們不是問題。”
“克隆人?你戴家果真權勢濤天啊,連太陽系聯邦法律中的兩大禁忌都可以踐踏。”齊鵬憤怒到。
“你懂什么?”戴銓停下磕頭,看了看齊鵬后,眼神又變成恭敬地看著衛旭:“爺,您不用擔心這個。法律,是維護統治者利益的工具。聯邦教科書上都是這么寫的。我戴家是統治者集團中的頂尖力量,傾盡力量改條律法,絕對能辦得到,我……”
“法律豈能容你如此理解與踐踏,”齊鵬怒斥到。
戴銓見衛旭在沉思,有些小得意地看著齊鵬說到:“我們家是人類游戲規則制定者中的一員,當現有的游戲規則不符合我們的利益時,修改自然……”
“夠了……”衛旭大喝到。
衛旭不想再看到戴銓的那副嘴臉,也不想聽到,他背后那些骯臟腐朽的黑幕。
他直接斷開通訊,發射導彈。
“爺、爺、爺,我……”
通訊屏都黑了,但戴銓還在大聲求饒。
“戴少……”一個親兵準備拉起戴銓。
卻被戴銓推開,“滾……”
“衛旭,你夠狠,夠絕。”戴銓慢慢站直身子,“既然你不讓我活,我那也讓你生不如死。”
戴銓調出一個專用通訊鍵面,喊到:“我活不成了,立即蘇醒影子一號,前往月球。”
戴銓通訊剛掛斷,衛旭發射導彈便擊中穿梭機。
他在那顆小太陽中,直接離子化了。
也許,這就是人們常罵壞人不得好死的,終極死法!
……
衛旭與齊鵬看著屏幕上慢慢暗淡下去的小太陽,同時一聲長嘆。
“我的手臟了么?”衛旭問到。
齊鵬想了想,向衛旭敬了個禮,堅定地說到:“沒有。”
衛旭笑了笑,說:“那還是臟了。”
穿梭機屏幕上,監測氧氣濃度的數值已降到了11%。
衛旭與齊鵬兩人的呼吸都變得十分急促了,嘴唇都不同程度的出現了紫色。
齊鵬甚至感覺到,用腦子計算一個簡單的速度與時間的問題,都很難得出結果。
衛旭強打著精神,十分艱難地再一次檢查完戴著氧氣罩的陳磊和秦中的情況。
“他們……的氧氣余量……也不容樂觀……”
衛旭用力呼吸了幾口,艱難地說到:“齊…齊鵬,你一定要帶,帶他們……活……活著回去。”
衛旭說完,見齊鵬沒有回話,想到齊鵬可能暈厥了。
于是向他那邊飄過去,邊說到:“等…等回到母艦,你…你小子可得要好好訓練……你小子每次訓練…都耍小聰明,別以為我…”
衛旭吃力的抓住齊鵬座椅后靠背,身子浮了過去,“你…你小子…”
眼前的畫面,讓衛旭感到心口被鐵錘猛敲了一下,又像是被一把刀捅進心窩,巨大的絞痛讓他的臉色都發白了。
齊鵬頭仰靠在坐椅靠背上,雙手用一張錫紙捂住自己的口鼻,憑衛旭怎么拉也拉不開。
他,做到了艦長所說的“節省氧氣”,沒了呼吸!
“你小子……這下動手倒比老子快了,啊?”
衛旭極力地控制住情緒,內心忍受著強大的自責痛楚。
因為此刻他明白,哪怕自己情緒稍泄露一絲,就會多消耗一分氧氣。
這也就意味著,交通艇營救他們的時間就緊迫一秒。
他衛旭怕死嗎?
不!
如果齊鵬動手慢一點,此時應該是他衛旭的靈魂,漂浮在穿梭機內為齊鵬加油打氣了。
穿梭機與交通艇的對接,不能完全依賴人功智能。
他得活下去,穿梭機內還有兩位生死兄弟。
所以他至少得看到,穿梭機與交通艇對接成功那一刻,他才有倒下的權利。
不然,這次營救任務將毫無意義。
衛旭喘著粗氣,吃力地坐在駕駛位上,雙手抓著操縱儀。
手背上的靜脈血管冒起,因過度缺氧,已變成青紫色。
衛旭咬著嘴唇,借著痛楚帶來的短暫清醒,調整著穿梭機的飛行姿態。
穿梭機的主顯示器上,出現了交通艇身影。小稚也出現在了彈出的顯示屏中。
“哥哥,加油……”小稚一雙粉拳緊握在胸前,不停地給衛旭打氣。
小稚的動作,在衛旭眼里,像是慢放的鏡頭。
他聽到的,是長長的拖音。
緊接著,他看見顯示屏,像冬天的窗玻璃一樣,起了霧,畫面越來越模糊。
他的耳道中,像游泳時不小心進了水一樣,聽到的聲音變得渾濁、微弱。
“還不是時候,我沒有權力倒下。”衛旭內心不斷吶喊。
他咬破舌尖,再次獲得短暫的清醒。
穿梭機的機械臂已張開懷抱,交通艇向它飄了過來。
當兩個飛行器擁抱一起傳來的晃動,將衛旭從駕駛位上振下來那一刻,再次獲得清醒的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