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你自己。”
——七醒
“喜歡這個嗎,寶貝?”
楚月河看看面前的芭比粉洗漱杯,又看看一臉期待看著她的林女士,無奈揚起一個甜甜的笑容。“好看的,媽媽。”
“是吧,我說嘛,你媽我的審美一直不錯。”林女士美滋滋的把杯子放入楚月河的手里,“那就買這個啦~”
“好~”楚月河看著手里的洗漱杯,感覺心里泛起一絲淡淡的酸。
以前買東西,自己一直是沒有選擇權的,買了就是買了,也不被問過愿不愿意。好像是習慣,即使后面因為畫畫賺了點錢,對用的東西也只有一個干凈就行的要求。
可是穿越過來之后,好像不一樣了。
“怎么了乖乖,是不喜歡嗎?”
穿越過來之后,有人會在意她了,哪怕只是一點小情緒。
“沒有的媽媽,我很喜歡。”她快速整理了情緒,“對了,我是什么時候開學呀?”
“后天吧。”林女士雖然感覺奇怪,但她歸結于是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所以才讓女兒有了心事。她摸了摸楚月河的頭,“有什么事一定要和媽媽講,媽媽辦法多。”
“嗯嗯。”
“對了,你還記得你姥爺嗎?”
“還有點印象,姥爺怎么啦?”
“你姥爺去年不是過世了嗎?家里人說明天得去給他老人家燒燒紙錢。我尋思,他畢竟之前也抱過你,想問你去不去。”
本來林女士不想將楚月河帶去的,燒紙錢的時候肯定很多親戚,她不喜歡那邊的嘴碎雜舌,況且楚月河還那么小,容易受影響。
她對姥爺有感情,去是必去的,但楚月河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交給誰照看,這是個問題。
“好呀,我會乖乖跟著媽媽的。”雖然確實不太想去,但是她也不想讓林女士因為這件事苦惱。
她懂事兒的話,就能減輕別人很多麻煩吧。
——
“嗯?如歲來了啊?哦喲,還把小河一起帶來了?快坐快坐。”
“好的,六爺。”
沒有想象中的親戚稱呼大亂燉,大家似乎都忙著自己的事兒,打了一聲招呼就低頭繼續忙活了。
雖然沒有特別要求,楚月河還是禮貌的和家里人問了好。
效率還是很快的,沒半個小時大家就都收拾好,準備上山了。“咦,如歲,你二表妹呢?”二爺問道。
楚月河也幫著提了一些輕東西。媽媽的二表妹,她應該稱作二姨吧?
“不知道,我來的時候就沒和她聯系,要不我打個電話?”
“也好,你打吧。”
不知道是不是楚月河的錯覺,她感覺林女士打電話的時候有點冷淡。電話那頭的女人則一個勁兒應好,說是馬上就到了。
“不好意思,來晚了,路上堵車。”幾分鐘后,一個妝容精致的女人提著大大小小的袋子小跑過來,滿臉歉意,這應該就是林女士的二表妹。
后面還跟著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孩。男孩大概六七歲,好像缺乏運動,這一路小跑已經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沒事,剛好準備出發了。”二爺揮了揮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前往山地。
大人們步伐快,一群中年男人提著袋子在前面開路,中間是各家女人,牽著孩子,末尾則是一些青年男人,時不時攙扶著快掉隊的人。
楚月河邁著小短腿,艱難的一點點跟著上坡。
天吶嚕,什么時候才到呀。腿快酸麻了。
“哎!慢點慢點!別摔了!”一男人擔憂的說道,剛扶住差點摔倒的小男孩,隨即驚訝出聲。“咦,怎么這么燙?”
“啊,是這樣,”二姨回頭解釋,“小俊他昨天發燒了,四十多度,今天剛降溫到三十八,應該是剛又著涼了吧。”
“還在生病為什么帶過來?”六爺皺了皺眉,大多數人也露出些不贊同的表情。
“好了一點能走動了,我就想著帶他來紀念一下姥爺。”二姨被看得有些尷尬,“畢竟姥爺于我有感情,身為我的孩子我覺得…”
“好了,先這樣吧。”大奶奶打斷了她,對著扶住男孩的男人示意,“文窗,把東西給你哥,小俊你先背著吧。”
“好的媽。”
眾人一再無言,沒多久便到了姥爺的墳墓處,他們上前開始忙活。
“爹,我們來看您了。”大爺爺開始在墓前一邊擺著東西一邊低聲念叨著,“娘親腿腳不好了,只能在家待著。雖然她沒來,但您的子女很多都來了。”他說著說著一笑,“您瞧瞧,都俊得很。”
二奶奶也笑,“爹,雖然娘親沒來,但她在家里給您上香呢,一直惦掛著您。”
眾人一一排著隊,一邊上香一邊念著姥爺保佑。
二姨招呼著男孩:“來,小俊,過來給你姥爺上香,保佑你金榜題名,全家幸福安康。”站在一邊不知所措的男孩聽話得走了過去,跪在軟墊上拿著香不熟練得拜了三下。再起來的時候眼角被煙熏得很紅,冷不丁當場咳了幾下。
“小河,你也來這里上個香吧?讓姥爺保佑保佑你,將來取個好成績。”二姨對著楚月河招了招手。
楚月河站在了沒什么煙的地方,雖然沒干什么事,卻很乖的沒有亂走。
聽聞,六爺抬手摸了摸楚月河的頭。“煙很大,對小孩子身體不好。不去也沒關系,你還在上小學,以后有很多時間可以來。”
只思考了一下,楚月河搖了搖頭,“沒關系的六爺爺,可以的。”她嘿嘿兩聲,“我去給你們求個平安。”
她上去接過點燃的三根香,對著墳墓三拜,不說很虔誠,但也有模有樣。
上一世,楚月河一直覺得,閉眼上香拜一拜很尷尬,就好像過生日許愿似的一樣尷尬。
她不知道人們為什么要對著已逝的人許愿,難不成是因為他們死后就成仙了嗎?
直到她剛剛看見那么一群人,一群被思念里外暈染的人。
他們會摸著雨后的濕土低聲喃喃,會看著墓前的照片沉默不語。他們的眼中想念大于哀傷,他們的話中直白不加修飾。他們祝愿姥爺在那邊過得安康,也在姥爺墓前求得他的保佑。
雖沒有詞藻上的優美,但撲面而來的濃烈情感卻還是讓人為之動容。
她突然恍惚了一下,一時間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又或者清楚一些,但不知道怎么去說。
為什么會去向已逝者許愿呢?大抵也是另一種懷念方式吧。
活著的時候,我們互相送去祝福以表愛意。逝去之后,我就替你送給我自己。
人已逝,但人與人之間的愛意卻還在延續。
“姥爺,雖然我沒見過你,但你一定是個很好的人。
望你在那邊過得很好,也希望你保佑我們都歲歲平安。”
楚月河心里默念著,剛起身就突然聽見一個女人沒忍住哭出了聲。
“爺爺,我想吃你做的炒年糕了。”
她嗚咽著,肩一下一下得顫,涌出的淚水一下就沾濕了衣袖,手里的紙巾嚓了又嚓,不一會兒就被撰在手里揉捏的不成樣。
她這一下也讓一些人忍不住偷偷抹淚。是啊,他們都想姥爺了。
姥爺,請不要感到孤單,我們在這一直念著您吶。
互相說了一會兒話,天色漸晚,眾人收拾東西準備各回各家。剛準備啟程,卻偶然聽到隔壁墳位有個女人在哭著訓斥什么。
“小寶,你怎么不哭?他可是你爸爸啊。他死了你不傷心不難過嗎?”
聽到這,眾人都下意識皺著眉看過去。那女人看起來四十左右樣子,面前站的應該是她的兒子,正死死擰著眉。
“媽,我哭不出來。”他無奈的說,“我這幾年見過他幾次?一只手都數得過來,我跟樓下買餅的阿姨都比跟他熟。”
“他是忙,但是他對你好啊,你這樣跟白眼狼有什么區別?”許是情緒激動,女人開始口不擇言。
“哭不出來就白眼狼了嗎?”
“難道不是嗎?他是你親爸啊!親爸都不上心那還有什么讓你上心的,你這就是自私!”
“…”
許是沒興趣再看這場莫名的鬧劇,眾人陸續離開。
楚月河呆滯得看著那方向,一些回憶突然在腦海里漸漸續續的閃著,讓她一時間感到有些失真。
“哭什么哭,老子還沒死呢!”
“你就是個冷漠自私的人,玻璃心,白眼狼!”
“楚月河,我對你失望透頂!”
…
“小河?”一聲溫柔的呼喊讓她回過神,林女士摸了摸她的腦袋,隨即牽上了她的手。“別想那么多,是那個媽媽說的話過激了。
眼淚可以是情緒,可以是生理,但不可以是給活人定的規矩。
況且,哭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你自己。”
“嗯。”她點頭,靜靜感受著手心傳來的熱度。
明明算是纖細的手,卻讓人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