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把事情辦砸了，牤牛村負責在小西坊放口風的小伙子就沒敢跟賈三磊說，賈三磊自然也就不清楚真相。他都不知道了，玉錦兮自然就更不知道。

　　她只是覺得奇怪，怎么附近的幾個坊里都沒有動靜呢？看來賈三磊他們出的主意還是有些問題。

　　其實她有別的法子，可什么事情都親力親為實在是太累了，總得培養幾個能干的下手。牤牛村的這些人她覺得還不錯，打著一個培養起來收為己用的目的，便把這件事情全權交給他們處理。想著就算是沒達到預想的目的，青山和帆懸總是自己人，把他們倆鍛煉出來也值了。

　　想法是美好的，現實卻還有許多進步的空間。看來磨煉人才是需要耐心的，還是不能完全放手，得多教一教才成。

　　玉錦兮把自己的高度降低了一點兒，確保不會漏下什么信息，仔細觀察了一番之后，終于在比較偏僻的一個角落，找到了幾張桌子。

　　更準確地說，是幾個挨著的院子，每一個院子都不小，看著倒像是幾個大雜院。每個院子中間都擺放了一張大桌子，桌子上放著一個紅彤彤的大燈籠，也不知道是從哪個大戶人家的屋檐下偷來的，明顯和院中破舊的房屋風格不搭。

　　玉錦兮隨意撿了一個院子現了身，院中無人，卻有一張紙條被一個粗陶碗壓在桌子上，上面寫了幾個字。

　　這院中居然還有識字的，玉錦兮表示滿意，尤其是這筆字寫得還湊合，最少也是練過幾年的。

　　紙條上寫明了人數，碗里放的是幾兩碎銀子，正是按照她所說的價格預備的。

　　她整個白天都在空間里折騰糧食，按照一石一袋裝好，也裝了幾袋半石的以防出現單數。這家的數量比較合適，是個雙數，恰好需要四袋。

　　玉錦兮看看地面還算干凈，直接把四袋稻谷倒在了地上，她存的口袋不多，只好這么干。好在稻谷不是大米，總是要去了殼才能吃，就算是略臟些也不怕。

　　嗯，想著明天讓賈三磊他們再加上一句，地上鋪塊布或者草席啥的。

　　做完這一切之后，她把桌上的燈籠吹熄，立刻進入空間走人，還有好幾家呢。

　　就在她在院中現身的時候，屋內的眾人就發現了，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看見她給放了糧食。等人們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她走了。

　　但是在眾人的眼中，真實的情況是：一個大活人突然冒了出來，一大堆糧食突然冒了出來，一個大活人突然沒有了。

　　寂靜的黑夜里，響起了咯咯咯的扣齒之聲，這聲音還會傳染，扣齒之聲越來越大，終于又加上了人體倒地的撲通之聲。

　　嚇死人了，見鬼了！

　　在這個院子里負責的恰好是小西坊的坊主，一直堅持著沒暈過去也沒倒在地上，除了腿軟一些之外，就是牙齒不由自主地扣個不停。

　　坊主想站起來往外頭瞧瞧，可實在是沒有力氣，只好努力地發了聲。

　　“你，你們，看，看，看見了，了，吧？”

　　“看，看，看，看……”

　　“坊，坊，坊……”

　　“啊，啊……”

　　“鬼啊！”

　　這句何其流暢？！

　　“不，不對，不是，不是鬼！”又有一個人恢復了些許神智。

　　“沒錯，不是！”

　　“是仙人，仙人老爺！”

　　屋內的氣氛慢慢地由驚懼轉為興奮，是仙人，是仙人，那人說的竟是真的？！

　　哎呦我的親娘哎，居然是真的，真的！

　　坊主渾身的力氣也終于回歸，大聲道：“快去，搬進來，搬進來看看！”

　　如果是真的稻谷，那就確然無疑了。

　　這家的人立刻奔了出去，這稻谷可是仙人賣給他家的啊，他家的！

　　捧起一捧稻谷來，稻谷獨有的香氣襲來，可不就是真的？！

　　他興奮地喊起來：“他娘，他娘，快拿口袋來，裝糧食！”

　　一個婦人從里屋跑出，手里拿了幾個粗布口袋。仗著路熟，黑魆魆的也沒撞到哪里，以肉眼難辨的手速，把地上的糧食往口袋里裝。

　　坊主大怒：“邱大，你敢！這是咱們坊里的！”

　　邱大卻不管那些，糧食是仙人放到他們家的，那就是他們家的糧食。那些銀錢還是他出的呢！

　　就有人從懷里掏火折子，總要先點上燈，才好說后頭的事兒吧？

　　誰知道火折子有了，卻沒找到燈。

　　有一個和邱大相熟的就喊：“邱大，你們家燈呢？”

　　邱大一邊把一口袋糧食交給自家媳婦，小聲催促她趕緊藏起來，一邊大聲喊道：“我家沒那玩意兒！”

　　屋內的人們只好罵罵咧咧地摸著黑出門，娘的這是啥事兒啊？！這么邪乎的事情居然是真的！

　　坊主畢竟有見識些，催著眾人道：“到旁邊看看，看看那家啥樣。”

　　對哦，如果這家是真的，那別家應該也是真的。

　　大家也顧不得被磕了腿碰了頭，摸著墻找到了另一家，一進門就高興了，這家把燈點上了。

　　只是這家的家主比較靠譜，人家在地上鋪了塊油布，這時候正吆喝著自家幾個兒子一起往屋里抬呢。

　　有人就喊：“放下，你們不能獨吞，這是大家伙兒的糧食！”

　　家主抬起頭來，粗聲粗氣地問：“你再說一遍試試？”

　　那人一看，把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這家是個屠夫，幾個兒子都是殺豬的一把好手。哦，對了，這家壓根兒就沒要外人埋伏，說自家幾個人就夠了。

　　娘的，換一家！

　　玉錦兮放完了最后一家的糧食，還在搜查是不是有落下的，就看見剛才這幾家的屋子里出來了不少人，如沒頭的蒼蠅一般亂轉，到最后都齊齊地聚到一家院子里去了。

　　玉錦兮不由失笑，大約明白了其中緣故。罷了，還是再給他們一個機會吧。

　　她飛到院中，也不出空間，只對著院子里打著火把的人們道：“明日亥時坊門關閉之后，坊門內留一字條，寫明人數，放好銀兩，過時不候。”

　　不等院子里的人反應過來，走人了。今日收工早，回去多睡會兒，明天還有的忙呢。

　　嗯，還得找些合適的家伙什兒去，她的口袋真剩下沒多少了。早知道阿瓦那邊的口袋和大月的相差那么多，她就把以前的口袋都留著了。

　　要不，去城里找找？青山和帆懸反正也逛著街呢。

　　或者等明天多留下幾個人，讓他們幫著裝糧食？今兒夜里的事情明天肯定會傳遍至少半個城，說不準明天白天就有人上門求購糧食了。

　　賈三磊他們想的這主意還是太慢，還是按照她原本的設想行事好了。

　　玉錦兮拐了個彎兒，直奔縣衙書房。她不是去找蔡如安的，而是去找城里的人口冊子的。

　　前衙一片黑寂，流民都已經回了鄉，衙役們終于得以休假，就連個看大門的人都沒有，再膽大的賊也不敢到衙門里偷東西不是？

　　偏偏玉錦兮是個膽大的，偷的還不是一般的東西，而是衙門里最重要的檔案文書。

　　不過這種東西吧，根本也用不著偷走。候城一共二十八個坊，除去富人們集中居住的八個坊之外，還有二十個坊。每個坊的人口雖然不一，不過總數不會相差太多。她只需要記下二十個數字就可以，快得很。

　　“小西坊，人口三千兩百五十六人；大西坊：人口四千八百六十四人……”玉錦兮自言自語著，將各坊名稱和人數盡數抄了下來，不到十分鐘就解決了。

　　冊子往原處一擱，回去睡覺。

　　快要睡著了猛地想起一件事情來，她的糧食夠不夠啊？

　　急忙爬起來做了一遍數學題，跟自己購得的糧食一比對，很好，很好，還能剩下點兒。

　　虛驚一場，還是睡吧，下一回再賣糧食總要到一個月后，大不了她再去海外跑一趟。

　　到了第二天早上，本來要繼續出門的眾人被玉錦兮叫住了，重新給他們分配了任務。有上街買口袋的，有去買斗的，還有負責去各坊通知消息的。

　　至于青山和帆懸，呃，你們倆今兒還有別的事兒不？

　　青山提醒她：“大人，今兒有人來送毛皮。”

　　“哦，是了，竟把這事兒給忘記了。”玉錦兮一拍腦門，光顧著想糧食的事情了。

　　“約了幾點？”

　　青山老老實實地道：“辰正。”

　　那就是上午九點，正合適。

　　玉錦兮這一天就沒能出門，除了做了幾筆生意之外，其余的時間都耗費在收放糧食上了。

　　賈二保買了四個斗回來，有三個一石的，還有一個半石的。玉錦兮裝滿一個，就有人給裝了口袋系好口放在一邊，等屋里口袋放不下了，玉錦兮再把口袋收進空間，然后繼續裝斗，裝口袋，收口袋……

　　這可是個體力活兒，得虧人多，要不該把大家累壞了。只是別人可以替換著休息，玉錦兮卻不行。

　　吃完了晚飯，青山強烈建議玉錦兮睡一會兒，等晚上還要靠她呢，別人根本干不了。

　　帆懸道：“大人只管把剩下的糧食都弄出來吧，我們自己收拾，大人也好歇一歇。”

　　這是個好主意，玉錦兮把兩個大通鋪都收拾干凈了，一揮手便是滿鋪的糧食，好懸沒把人家的大通鋪給壓塌嘍。

　　她覺得自己是作死，干嘛非得那么趕啊？拖幾天也不是不可以。至于玉萃齋的生意，管它呢，她又不缺錢。

　　小五心疼壞了，他一點兒忙都幫不上，只有在玉錦兮睡覺的時候，盡職盡責地當一個人形鬧鐘。空間雖然對他十分寬容，就連石碑上的字啊地圖啊啥的都隨他翻看，可要是想駕駛空間，那是絕對不行的。

　　小五總覺得這個空間像極了現代社會的大型房車，車是老媽的，他能坐能睡能吃里頭的東西，就是不能開。嗯，對了，也不能隨便請外人來做客，空間允許他把外面的東西收進來，人卻不行。

　　對了，還不讓他把空間的東西帶出去。

　　小五越琢磨越覺得這空間跟自己的家一樣，不管他多大，永遠是家里的小輩。有使用權，沒有處置權。

　　也不知道能不能通過授權，讓自己對空間的操控更大一些，要不等老媽醒了，試試看？

　　呃，不行，老媽這兩天太忙太累，還是等這件事兒完了之后再說吧。

　　他看著時間，把老媽叫醒。

　　玉錦兮迷迷糊糊地問：“到點兒了？”

　　小五：“嗯，老媽您明兒別這么拼了，太累了。”

　　玉錦兮使勁揉揉臉，又去拿涼水洗了把臉，這才覺得精神了些。

　　“嗯，也差不多了。有他們幫忙，明天就剩不下多少活兒了。再說，咱們賣一次糧食，那些大戶們就該知道囤積居奇的路走不通，這糧價啊，就差不多該降下來了。我也不奢求一下子就降到以前的水平，只要別讓老百姓砸鍋賣鐵地買糧食就行。”

　　小五遞給她布巾：“還得提防著那些人狗急跳墻。”

　　“所以啊，讓他們抓緊時間干，等把糧食收拾好了，我就把牤牛村的人送回去，青山和帆懸也不讓他們倆露面了。”

　　至于她自己，嘿嘿，大不了不出空間就是。

　　小西坊的坊門緊閉，坊門后是一個大大的桌案，是好幾家的桌子拼起來的。桌上的紅燈籠也不止點了一個，銀錢更是拿箱子裝的，還有好幾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了許多人名。

　　玉錦兮微笑著拿起來看：“你們有心了，一共多少人？”

　　坊主恭恭敬敬地上前道：“回仙人老爺的話，一共三千四百七十八人，銀錢是一千零四十三兩加四百文，一文錢都不差。”

　　玉錦兮皺皺眉頭：“官府里的人口冊子上，小西坊共三千兩百五十六人，怎么多了兩百多？”

　　坊主心里一突，急忙道：“不敢瞞仙人老爺，坊里有些戶，嘿嘿，他，他沒上戶口。”

　　明白了，這是標準的黑戶，歷朝歷代都免不了的。

　　玉錦兮不是官員，也懶得管這閑事，反正也不過就是多了兩百多人，她的糧食足夠了。

　　桌子旁鋪了長長的草席，一直沿著坊內的主街道延續不絕，想來也知道他們需要的糧食太多，一小塊地方怕是盛不下。

　　這才是誠心買糧食的態度嘛，玉錦兮很滿意。大手一揮，一袋袋稻谷便出現在草席上，她當時存放的時候就長了個心眼，以百為單位存成一堆一堆的，如今往外倒騰糧食，省事許多。

　　小五也在空間里一五一十地幫著計數，等數量夠了，大聲喊停。

　　除了玉錦兮，沒有人能夠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