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捕頭
第二天,珞州城,城南衙門。
“衙門前不允許停牛車。”皂吏抬頭示意喊了一聲,然后突然看到坐在牛身上近在咫尺的老太太,嚇得一個后仰差點沒摔倒。
“嗚嗚嗚嗚”坐在牛車上農夫低聲啜泣。
“發生什么事了?”
“那老太太不是兩崗村的王老太嗎?”
“聽說兩崗村的人昨天晚上死光了。”
圍觀者的竊竊私語讓皂吏意識到了一件事——
眼前的一老一中是兩崗村的幸存者!
“叮鈴鈴”警示鈴被搖響,整個衙門和炸了鍋一般,所有的捕快迅速涌出,將整條街封鎖。
“這件事,到此為止吧。”賀山站在街尾,將斗笠隨手丟進無人小巷子的垃圾堆中,跟著人流離開了。
張大全在他老婆的尸體被徹底焚毀之后就完全變成了傻子,而王老太更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會不斷的與那老黃牛親密接觸。
他們兩人已經失去自理能力,也沒有將那股‘味道’傳播出去的能力,賀山不可能養著他們,也不可能殺了他們,干脆戴上斗笠把他們兩個送到衙門,作為兩崗村慘案的幸存者,想必他們倆一定會安安心心的活下去。
因為之前賀山與張大全一起離開是衙門的皂吏親眼所見,單是這一條,賀山就必然會被牽扯上,哪怕不把張大全送到衙門前,經過排查也遲早會找上門。
賀山已經做好和珞州城衙門接觸的準備了,之所以現在沒有直接出面,是不想太過張揚,拋頭露面固然有好處,卻也會被人盯上。
他可是還記得在來珞州城之前,就已經有人盯上他了。
賀山自城南衙門離開后,先是回家歇了歇,換身干凈衣服,將昨晚順手在兩崗村收集的些許銀兩放進柜子保存好,出門尋個食肆吃了頓好的,然后從容的帶著自己的招牌回到城南衙門前。
此時正值午后,這里已經沒有人再圍著,兩崗村發生的事情實在有些駭人聽聞,一個村子兩百多口人一夜之間死光,尸體都隨著大火被燒的面目全非,僥幸殘留下的尸骸詭異的嚇人。
哪怕兩崗村的事沒有發生在城內,兔死狐悲之下,卻也足夠那些平日里活躍的民眾消停上一日、兩日了。
賀山將白布鋪在地上,再次盤坐下來,默默冥想抵抗那些怨念帶來的侵蝕。
以前的怨念是咒罵、是憎恨,現在的怨念大部分斗士各種靡靡之音與活色生香的畫面,還好他已經在山里鍛煉了十幾年,哪怕是黑絲都無法讓他鋼鐵一般的心動搖。
開玩笑,經歷過地球各位老師的洗禮,異世界的農夫、農婦能玩出什么花樣。
“那和尚!”幾個人影將賀山牢牢圍住,昨日那有過一面之緣的皂吏沉聲道:“我們捕頭想見你。”
片刻后,衙門會客廳。
“你就是跟著張大全回村驅鬼的和尚?”來者竟是個劍眉星目的短發妹子,如果不是胸前微微隆起與下頜圓潤,怕是會被認為一個長相清秀的男子。
“是我,在下凈善,山野僧人,自應縣定心寺來。”賀山站起身,雙手合十自我介紹。
請他來的捕快和皂吏挺客氣的,畢竟無論他是除魔的正義人士,還是屠村的邪惡之徒,都不是普通的武者能得罪的。
在這個世界屠村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武功的普及也就意味著哪怕山野村夫都可能誤打誤撞練出點什么,雖然窮文富武,卻也別太小看村里的獵戶。
“應縣?”短發妹子眉毛皺了皺,她當捕頭的年月不長,倒是真沒聽過應縣究竟是什么地方,道:“我是高賢芝,珞州城城南衙門捕頭,敢問凈善大師與兩崗村昨晚發生的事可有關聯。”
“有,兩崗村在一個月之前就已經全部都化為鬼怪。”賀山刻意的面露慈悲之像,眼眉低垂,道:“恰逢此時,我只好施展霹靂手段,超度亡魂。”
“可否細細說來。”高賢芝面色沉著,不見任何動搖。
賀山也不指望他一張口隨便露出點表情就能取得人家的信任,眼前的女人不是簡單人物,高賢芝,高家大小姐,今年已經二十九歲,先天武者,武功強過她的人在珞州城屈指可數,聽,他是聽說過很多次,高家三番五次催婚,搞招親大會,聲勢浩大,見,倒是初次見面。
他心中思緒轉動,口上也沒做保留,將昨晚之事細細道來,無論是他自己的總結還是親眼所見,事無巨細,和盤托出。
高賢芝一邊聽一邊與衙門打探到的消息結合,臉上的神色不免柔和幾分。
張大全這個著名舔狗在珞州城附近的幾個村子都是有名的,兩崗村又能明確的看到有怪異的尸骸,衙門也通過特殊手段檢測出兩崗村昨夜確實有大量陰物出沒。
因此,賀山的話在她心中基本判斷為可信。
“凈善大師,鬼怪之流無孔不入,此葉可以檢測陰物手段,若有陰氣,則葉片之綠充盈,還望大師見諒。”高賢芝從腰間摸出一片翠綠的樹葉遞過來,示意讓賀山握住檢測一番。
賀山點點頭,捏住樹葉,上面毫無反應,然后交還回去。
高賢芝心中疑慮盡去,雖然不明白賀山為什么對樹葉毫無留戀之意,卻也能理解為其高風亮節,從懷中摸出一本還帶著余溫的薄冊子放到桌面上,歉意道:“此番情急,不免多有得罪,此書作為賠禮贈予大師。”
薄冊子約莫只有十幾頁,看起來極為簡陋,沒有任何特殊之處,深藍色的封皮上上書兩個字:
誅邪。
賀山將薄冊子掖在腰間,雙手合十道:“既然此事已了,那便不多打擾,高捕頭不必與我客氣,也許我們以后還有的是來往。”
高賢芝也心領神會,知道眼前的和尚還打算繼續做驅鬼的行當,臉上露出些許笑意,道:“大師慢走。”
賀山與高賢芝擦肩而過,眼神在她腰間的樹葉上定格了一秒,繼而面色如常的向著門口走去。
旁人眼中翠綠的樹葉,在他的真實視野中,是一根慘白的斷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