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惹娘生氣了？這沙包還是你送我的，也不記得了？”

　　沈也竹的眼睛在燭光的掩映下閃閃發光。咧開的嘴角歪著翹向右邊，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

　　“沒有沒有，你看錯了。你大姐呢？”沈雪竹還沒來得及搭腔葉語茶就搶過話題，說著輕拍著沈也竹的肩頭，“長這么高，五年了，你信都沒來幾封？吃了沒有啊，肚子餓了沒？”

　　“娘，這么晚了怎么可能還沒吃飯嘛？”沈雪竹知道葉語茶是高興的語無倫次不知所以了，笑呵呵打趣道。有時候她也挺喜歡這女人的。瘦小又固執，還有點傻的可愛。

　　“大姐沒有和我一起回來，接到上次說我二姐落水生病情況不好我就趕回來了。”沈也竹伸出右手食指戳了一下沈雪竹的額頭接著說道，“這活蹦亂跳的，情況哪里不好了？娘，每天給她吃的什么？怎么養的這么壯實，可以去耕田了。”

　　“這孩子，瞎說什么呢？不許這么說你姐。”葉語茶眉頭已經舒展開來，笑的走心。一把抓住沈也竹伸向沈雪竹的右手，拽著攤到左手掌心，輕輕用右手摩挲著。

　　“走，走，快去看看你爹去，他日日惦記著你，這下好了，病也該好的快些了。”葉語茶抬著下巴對沈雪竹示意道：“李婆婆去休息吧，雪兒，你掌燈。”

　　沈慕農夫婦的臥房和沈雪竹的臥房緊挨著。

　　葉語茶幾乎是小跑著去推開了臥房門。沈雪竹姐弟進門時，臥房已亮起了兩盞燈。平日里都只亮一盞燈的。

　　沈慕農半躺在一張巨大的木制躺椅上面。躺椅兩邊扶手雕刻著鳥獸花蟲，栩栩如生。躺椅的椅角制成弧形，可以前后搖動。

　　沈也竹伏下身在沈慕農耳邊輕輕喚了幾聲，沈慕農才慢慢睜開眼。他費力的微笑著，淚水在眼眶慢慢續滿又落下。

　　“沒事，沒事，你爹這是高興呢。”葉語茶說的話很輕快。

　　沈也竹眼里淚光閃爍。

　　沈雪竹最受不了的就是男人流淚了。雖然她是護士，見慣了生離死別，但是一見到男人落淚，她比別人哭的還兇。院里同事芳姐幾次笑她，說她這是病，得治！

　　五年沒見了。碰面了居然不知道說什么。這幾年家里境遇艱難，不知道該從哪里聊起。空氣像是凝固了，氣氛尷尬又詭異。

　　“邊疆以后可能沒有安寧之日了。”沈也竹打破沉默，突然開口，沈雪竹和葉語茶嚇了一跳。沈慕農閉上的眼又緩緩睜開。

　　“軍中嘩變，大姐原本已經有了讓我回來的打算了。我起身時已經混亂之極，姐夫遞了折子給朝廷，具體怎么解決我還不知道。”沈也竹一口氣說完，長嘆一口氣。

　　“什么緣由嘩變吶？”葉語茶小心翼翼地問道。

　　“中秋節遭到黑紗蠻子偷襲，即使這樣因為防守嚴明，他們沒占什么便宜。可過了幾天就有幾個將士反對戰事，要回家。我趕著要回來，以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沈雪竹一怔，難道又是穿越。

　　“其實，其實，我這幾天醒來后覺得自己好像不是這里的人，腦子好像有另外一個人的想法。”沈雪竹心一橫，想要坦白。她臉上有火在燃燒。

　　“你呀，撿回條命就好。這幾天瘋瘋癲癲的搞太多出格的事。娘雖然生氣也不會放在心里的，你放心。”葉語茶只當是她在為白天的所作所為后悔。忙安慰她。“你要知道，不管你什么樣子，你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有些話娘就不說了。”葉語茶一副大度不和你計較的樣子，頗有長者風范。

　　這也是沈雪竹至今不說自己是穿越者的主要原因。這身皮肉就確定了自己的一切：擁有什么樣的生世，什么樣的親人。

　　見多了醫院里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性情大變，有些甚至沒有知覺，成植物人，終日靠儀器維持的人，他們早已找不出一點健康時侯的影子。可那些親人依然深愛著他們。

　　她及時收口了。不說了。說了他們不一定理解甚至不能接受，畢竟現在的境遇自己也解釋不出是什么緣由。

　　“好了，那早點睡吧。”沈雪竹不知要怎么說下去。白天太累了。

　　“姐，你說男的會不會受傷之后，傷了腦子，就以為自己是女的了，還像女人一樣尖叫。”沈也竹沒有理睬她要去休息的提議。

　　“誰知道有沒有這么回事，我有一次醒了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中呢，這種算不算啊。”沈雪竹朝和自己長的驚人相像的雙胞胎弟弟糊弄道。

　　“算了，他們也不能說什么就真是什么。說不定是和你一樣在鬼扯呢。”沈也竹白了她一眼。

　　李婆婆？這話李婆婆也說過！這李婆婆該不是？沈雪竹想到這里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不行，不可以，未婚夫要真的穿成李婆婆那該怎么辦？要是他沒有穿過來怎么辦？

　　“雪兒，你不是困了嗎？去睡吧。”葉語茶眼里的寵溺又回來了。“明天那姓顧的怕是要找事。”

　　“我去鋪床吧。您早點休息吧。”縱使這燭光下，葉語茶的白發也看的格外清晰。

　　“都去睡吧。我去小田那邊擠一下吧。”沈也竹又似乎反應過來了似的，“哦，這，這下人們都打發了？”

　　“還有幾個，用不了那么多人，咱也就別耽誤了人家。”葉語茶說著轉眼看了看閉著眼的沈慕農，“小田還在呢，還是鋪床吧，和下人一起像什么話！”

　　“娘，還是我去鋪吧。”沈雪竹跟著弟弟和母親走到空置已久的沈也竹臥室門口。

　　“快去睡，還沒好全乎呢。要你做的事你不做，這會不要你做，你又要逞能了。”葉語茶對著沈也竹輕笑著佯裝抱怨。

　　“嗯，好好好，就把這個機會留給您在您兒子面前表現吧。”沈雪竹撇撇嘴，“你自己鋪哈，娘腰不好。”

　　“快去睡快去睡！再說下去天就亮了。”沈也竹擺擺手，趕蒼蠅似的。不用看，那眼睛準沒藏什么好心思。

　　沈雪竹心想著李婆婆的事。現在一細想，李婆婆的很多舉動和說辭都像極了未婚夫李想。是的，他們都姓李。不試一試怎么知道。

　　這幾天想他想的快瘋了。只差一個證就是一家人了。睡醒了就去領證的。哪曾想一覺睡到了這個鬼地方。

　　“雪兒，你去哪呢？”看沈雪竹往偏廳方向走，葉語茶提醒道。

　　自從沈雪竹昏睡幾天之后醒來記性就不好，很多地方迷迷瞪瞪的，也不忍戳穿她。經此一劫葉語茶也看開了，只要她活著就行了。

　　“哦，娘，我有件事要問一下李婆婆。”

　　“這么晚了，明天再問。”葉語茶話說還未說完，沈雪竹就拐進偏廳后廊里了。

　　后廊走上十米左右第一間房就是李婆婆的房間。

　　秋蟲低鳴，在靜寂的夜里顯的格外悅耳。沈雪竹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覺，又希望李婆婆是李想，又害怕是李想。

　　深吸一口氣，沈雪竹輕輕扣了扣門板：“李婆婆，睡了沒？”

　　“誰？二小姐嗎？”

　　“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一下您？”沈雪竹突然間又不想問了。她害怕結果，好像哪種都不是她想要的。

　　“什么問題，你問？這么晚了怎么還沒睡呢？要不要我去給小少爺鋪床？夫人睡了嗎？······”李婆婆的問題一連串問下來，根本不給她反應回答的時間。

　　“這，這，您有沒有聽說過手機？”

　　“什么？什么雞？熟雞？”

　　“哦，哦，沒什么，我想起來了。您早點睡吧。我知道了。您早點睡哈。”沈雪竹一下子輕松了。

　　是的。她情愿他沒有穿越過來陪自己。如果真的是穿成了李婆婆那他該多絕望。顧盼薇就是個例子。初中生穿成美貌絕倫的千金小姐都受不了，如若真是如此自己也接受不了。

　　回到臥房時，春桃已經倚在床頭睡著了。她聞到一股濃烈的焦糊味，走出房，只見南方府衙方向火光沖天，映紅了的半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