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十五年
男人的地獄火,已經開始被林陌剝奪。
他已經沒有反抗的機會了,徹底的。
他的生命早就和地獄火捆綁到了一起,火不滅,人不朽。
可是現在火滅了。
看著眼前,瞳孔逐漸由黑轉紅的林陌,男人開始露出了凄涼的笑容。
“哈哈哈...逃不掉的...我們都逃不掉的...”
他凄慘的一生,作為工具的一生,已經走到了盡頭。
而眼前的林陌,已經開始踏上了自己的老路。
盡管他擁有比現在的自己更強的地獄火,可是都一樣的。
蝕骨灼心,地獄火的反噬,他很快就會感受到的。
畢竟,男人就是林陌的未來。
“唉...”
林陌嘆氣一聲,將已經被抽干了的男人丟在了地上。
他沒有幾分鐘活頭了。
林陌沒有勝利的喜悅,而是看到了男人的記憶后,生出一種兔死狐悲的凄涼。
也許比之更甚。
他深深的將最后一口煙吸完,然后點火燒掉。
他蹲下身,看著這個已經奄奄一息的未來的自己,心里不是滋味。
男人卻開口了。
“小...光...葛小光...”
林陌眉頭一皺。
“被你傷得不輕,但還活著。”
林陌沒有過多責怪。
他已經知道了緣由。
被抽離了地獄火,雖然已經是風中殘燭,但是男人的神志卻開始變得清醒。
是他作為林陌的那部分意識。
“呵...能讓我...見見...”
男人話還沒說完,卡莎和葛小光都已經來了。
他們是來慰問林陌的。
從前的那個。
林陌回眸看她們一眼,沒有說話,聳聳肩,讓出了視野。
這樣,地上的林陌,就可以看到葛小光了。
葛小光打開了面罩,剛剛被狂揍了一通的她現在正窩著火。
“怎么了!你不牛逼了?!給你機會你不中用...”
站著的林陌用眼神制止了葛小光,只是搖搖頭。
葛小光一臉疑惑,最終還是無言的與地上的男人對視。
男人似乎釋然了。
再次以林陌的身份見葛小光一面,他已經滿足了。
“你...終于...回來...”
還沒說完話,男人就已經咽氣了。
林陌俯下身,輕輕的用手閉上了他的雙眼。
“未來,辛苦你了,安心睡吧。”
這讓葛小光的心里似乎堵著一塊石頭。
她想弄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陌嘆氣,起身來到葛小光身邊。
他想拍拍葛小光的肩膀,但是卻忍住了。
他害怕自己的地獄火對葛小光造成傷害。
抬眼,卡莎正與他對視。
林陌救了葛小光和卡莎一次。
而且,他們有很多話想說。
“唉...稍等。”
林陌的指尖燃起了一抹火焰,那是未來林陌的部分記憶。
這應該是他還能被稱為林陌的最后一段記憶了。
林陌輕輕呼氣,將火焰吹散。
就在這時,葛小光戰甲里的賈維斯卻發出了聲音。
“檢測到可解析的地獄火,解析中...”
戰甲的面罩合上了。
“看完了就等我回來,我和楊柳聊聊。”
故事...發生在多年后的未來的單極子空間中。
那是未來林陌的視野。
那時候,地獄火被壓制,林陌,還是林陌。
這時的林陌,似乎非常虛弱,暗素銀鎖鏈捆住了他的雙臂,刺穿了他的琵琶骨,叫虛弱的他動彈不得。
沒有聲,沒有光,在暗巫天使的牢籠里,他處于一種深度昏迷的狀態。
忽然,眼前的巖石開始發生了異動。
那是有人進入的標志。
“嗷!!!”
似乎是光芒過于刺眼,原本昏迷之中的林陌驟然暴起,發出痛苦的嘶吼。
那是暗夙銀鎖鏈的穿心之痛。
進來的,是一個女人。
葛小光。
未來的葛小光,早已褪去了稚氣,也收斂了張揚,她看著林陌的眼,滿是惆悵。
“別怕,別怕...”
小光關上了浮空島的壁障,讓四下又恢復成一片黑暗。
光,對于暗影來說,是最大的傷害。
四下一切都昏暗下來后,林陌的情緒似乎平靜了些。
“小...光...”
那時的男人,尚能囁嚅出眼前人的名字。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不會。”
葛小光溫暖的雙手,輕撫著林陌的臉頰。
“殺了...我...”
林陌向葛小光祈求死亡。
自己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地獄火,再讓任何人受傷。
他已經欠下了太多的血債了。
梅洛...烈陽...數不清了。
“沒有人會殺你的,放心,我已經找到了辦法抑制你的地獄火了,已經有辦法了,等你好起來,我帶你回家。”
“家...”
對于這個字眼,林陌似乎格外敏感。
“嗯...家,沒有戰爭,沒有死亡,沒有地獄火的家。”
葛小光露出笑容。
“沒有...沒有家...”
林陌尚且知道事情的真相。
地球,已經沒有生靈了。
可葛小光卻只是點頭。
“那我們,就再建一個。”
她的淚水已經落下來了。
這片空間,是諾亞方舟。
換句話說,所有人,都前途未卜。
沒有人知道,在無限的時間長河中,能不能找到一個,沒有地獄火的,可以生存的宇宙。
但這些都不只是現在該說的。
“你和我還在,我們,就有家。”
“你...不要走...害怕...”
林陌發出了祈求。
葛小光緩慢搖頭。
“天使們還等著我去救,她們把我推上王位,我不能丟下她們。”
“不要...不要天使...她們...劍...傷害...”
葛小光再一次勉強露出笑容。
她擦干了自己的眼淚。
因為,這也許就是訣別。
“有我在,沒人會傷害你的,太陽落山了,睡吧,睡醒了,我就回來了。”
“等...等你...回來...”
鎖鏈的能力開始發動,林陌的眼,又一次緩緩合上了。
葛小光走到了墻壁出,能力發動,圍墻打開了。
“睡醒了,我就回來了。”
葛小光張開一對白色的翅膀,離開了林陌的所在地。
可,故事的最后,葛小光并沒有遵守承諾。
那是梅洛天庭底層防御的最后一次戰爭。
宇宙的所有生靈,都在堅守著這最后的陣地。
惡魔,天使,烈陽,人類。
葛小光,作為最后一次反抗的帶領者,死于地獄火的煉獄之中。
這,林陌再也無法知曉了。
他記得的,是葛小光,再也沒有回來。
他獨自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里,經受著地獄火的折磨。
葛小光的約定,成為了壓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說好的,我睡醒了,你就回來了...
說好的,我們一起,去找一個新的家...
遠離地獄火,遠離殺戮和死亡。
騙子...
你這個騙子!
銀河之光是騙子,卡爾是騙子,所有人,所有人都是該死的騙子!
已知宇宙,所有人,所有人都在欺騙我!
我不過是諸神的玩具,不過是宿命的奴仆!
這一切沒有意義!我的一生沒有意義!
那就...毀掉吧...都毀掉!
成為所有生命的死敵...讓那些把我推入深淵的人和神,全部付出代價!
撕扯,殺戮,摧毀,湮滅...
這是擺脫任人擺布的宿命的唯一出路!
只要生命還存在,只要它還有意義,我就不會停歇!
再也,沒有命運的鎖鏈了!
......
[space]地獄火,早已完全占據了他的內心。
在他的意識里,有著對于宿命的掙扎,對于生命的憎恨,對于自身的悲痛。
還有一個...未完成的約定。
未來,他的生活,從來只有黑暗。
唯有一縷,等待了十五年,卻再也無法亮起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