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時分,天空中的霞光還沒有完全散去,歸鳥朝林里鳴叫著飛去。
一頂四人抬的大紅轎子慢慢的落在何中懷的院內,抬轎人慢慢的讓開,粉紅色的轎簾輕輕一挑,從里面走出一位身材苗條,皮膚白嫩,頭發烏黑,爪子型的臉的女孩子,她身穿大紅衣服,由幾個老媽子輕輕的攙扶著,目不鈄視的進了屋,這女孩子叫粉桃,今年十七歲。
隨著一陣噼里啪啦的爆竹聲后,寂靜的小院頓時充滿了歡聲笑語,院內所有的門窗上都貼著大紅雙喜字,鬧完洞房,眾人陸陸續續散去。春花侍候粉桃洗漱完畢后,何中懷從外面悠悠進來了。
春花慢慢的退到外面,那兒有一張小木床,垂著白色的紗幔。春花慢慢的坐在床上,側耳細聽。
粉桃朝春花那邊望了一眼,問:“怎么這兒沒門?”何中懷說:“這兒一直沒門。”
粉桃朝那邊努了努嘴,說:“她在這兒,我倆還怎么睡覺?”
何中懷淡淡的說:“她是我的通房丫頭,叫春花,一直跟隨著我,你也不必避諱她。”粉桃輕輕的哦了一下。
又道:“她好像在看著我們,我有些不習慣,中懷哥。”
何中懷一把把粉桃擁在懷中,朝她耳朵邊吹了一口熱氣,說:“慢慢的會習慣的,她又不是什么外人。”
粉桃在他懷中忸怩了幾下,不免臉紅心跳耳熱,說:“中懷哥,你還是把蠟燭吹滅了吧,吹滅了春花就看不見,看不見我就心安了。”
何中懷親了她一口粉嫩的小嘴,說:“新婚之夜,紅蠟燭是不能吹滅了,否則不吉利,蠟燭一直要點到天明,這叫紅紅火火到天明。”
何中懷說著便脫粉桃的衣服,這是秋天,衣服穿得少,只幾下便脫了。粉桃羞怯縮在何中懷的懷里,聲音發顫的說:“春花好像一直在看我,中懷哥,我好緊張呀!”
何中懷笑著說:“你閉上雙眼,數天上的星星。”粉桃說:“閉上雙眼,怎么數星星?這兒那里有星星,屋頂把星星遮住了,除了昏暗的屋頂,什么也看不到,中懷哥。”
何中懷說:“那你就數頭發,一根一根的數。”粉桃哦了一下,說:“中懷哥,你說話輕點,別讓春花聽見了。”
說著輕咬了他一下耳朵。何中懷更加憐惜的抱緊了她,紅蠟燭忽兒跳動了幾下,險些撲滅。
粉桃說:“窗戶忘了關,有風。”何中懷大聲命令道:“春花,去把窗戶關上。”春花答應一聲,起身去關窗戶了,房內傳零碎的腳步聲,接著是關窗戶聲。
粉桃說:“中懷哥,我還是有些不習慣,總覺得春花在偷看我們。”
何中懷說:“你多心了,春花不會的,既便是無意中看見了也沒什么,畢竟他是我的通房丫頭,畢竟她跟隨我這么多年,你要明白,我從不把她當外人。”
后半夜粉桃幽幽醒來,起來小解,發現何中懷不在床上,好生納悶,她輕輕的下了床,輕輕的披了衣服,躡手躡腳的出來,輕輕的拉開房門,外面有很好的月光,院內的樹下面,放著一張夏天納涼的竹床,竹床上緊緊的依偎著倆個人,正是春花和何中懷,春花輕輕的問:“中懷哥,你說是我好還是小少奶奶好?”
中懷不假思索的說:“你倆都好。”
粉桃本想過去,質問何中懷新婚之夜居然和通房丫頭在一起,想了想還是輕輕的退了回去,披頭散發滿臉是淚的倒在床上。
第二天早粉桃假裝什么事兒也沒發生一樣,神情平靜。何中懷吃了早飯便去店里了。
何鳴一直想把鎮上這幾個店鋪賣掉,卻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兒,何中懷卻不愿意。因為他家就在這兒,賣掉了以后的日子還怎么過?
這個不大四合院是娶大少奶奶荷葉時蓋的,如今物是人非,每每想起何中懷都十分惆悵。
何中懷走后,粉桃就把春花叫到面前,笑盈盈說:“春花呀,以后咱們就是姐妹倆了,我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盡量多擔待點。”
春花聽了這話,微微一驚,說:“少奶奶,你這話叫我如何擔待?畢竟我是你的通房丫頭,以后還指望你們多多關照呀?”
粉桃說:“關照談不上,我又不比你大,經歷事兒未必比你多,所以咱們以后不必以主仆之所,你喊我的名兒,我喊你的名兒,這樣顯得咱倆不生分,也親熱些,你也不必拘束,反正咱倆共侍一夫,沒必要遮遮掩掩,大半夜在外面。
春花說:“少奶奶,不,該怎么叫還得怎么叫,不能亂了規矩,亂了輩分。要是讓何老爺知道了,會罵死中懷的。俗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粉桃說:“反正老爺又不在這兒,這兒除了你我,還有幾個老媽子,何必中規中矩。”
春花說:“少奶奶,不,老爺永遠是老爺,下人永遠是下人,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就像我的命。”
粉桃說:“命,什么是命?誰也不是天生的富貴命,否則大家都不要拼命干活了,做生意了,命是爭過來,打過來的,不是平白無故跑過來的?”
又是傍晚時分,又是歸鳥返林之時,吃過飯,春花用木盆打來水讓粉桃洗浴,粉桃用手一試,眉頭一挑,說:“太熱了,你想燙死我。”
春花忙打來涼水,往木盆里嘩啦一倒,粉桃又試了一下,淡淡的說:“太涼了,你想讓我受涼生病嗎?”
春花想這不是存心找我麻煩嗎?粉桃橫了春花一眼,尖聲說:“你是不是嫌我啰嗦了,有些不耐煩了。”
春花低頭垂手說:“我怎敢?”粉桃說:“你怎么不敢?你可是大少爺身邊貼身丫環,紅人。”
春花低聲說:“再紅的丫環,還是丫環,就像再粗胳膊也扭不過大腿。”
粉桃冷笑一聲:“你是什么意思?”春花說:“沒意思,隨口說說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