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初下，小河鎮的河堤旁光影閃耀，四年一次中秋集會聚集了不少人。

　　上一次到這里時候，衛賴還記得是自己六歲時，那時候徐湘和衛子康還不放心他一個人玩，兩個人一起牽著他的手過來。

　　衛賴隱隱有印象，自己就是在那時候，忽然發現自己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至于具體什么時候有的，他自己也不確定。

　　記憶就像一個在睡覺的人忽然醒過來，在記憶的黑夜發生了任何事情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醒著時候發生的事情。

　　現在自己已經是十歲了，也不用徐湘和衛子康牽著，只是跟在他們身邊，朝四周張望。

　　和晴婷已經約定好了一起逛集會，可衛賴并沒有選擇去晴婷家里找她。

　　腦海里晴齊述的那種眼神留給他的印象太深，他心里總覺得，自己要是主動去找晴婷，晴齊述又會變臉。

　　而且面對衛子康和徐湘，他也很不好意思開口說自己要和一個女生一起逛中秋集會。

　　反正人都來了，總會遇到的吧。

　　衛賴心里念叨著，眼睛繼續在人群中尋找晴婷他們一家的身影。

　　沒有兒子的這拖油瓶，衛子康牽著徐湘感覺又回到自己和老婆談戀愛的那會兒。

　　“老公，聽說這次集會結束，還有煙花看。”徐湘說著也跟衛賴一樣，到處尋找煙花在哪里。

　　“每次趕集，許老頭他們都會收他們一些攤位費，這最后一次了，總要吐點血出來，請的是煙花隊來放，你也不用找了，不到時候，他們是不會出現的。”

　　一路走來，衛子康眼睛掃到了不遠處一個攤位上擺著二胡之類樂器，立刻興奮地拉上徐湘。

　　“老婆，我們去那邊看看，這年頭能看到賣二胡不容易啊。”

　　“好吧，但等會你要陪我去看一下香水和香囊……小衛你一個人玩，要是迷路了就直接回家。”

　　“哦。”

　　又來了。

　　衛賴也習慣了爸媽總是把他扔到一邊的行為。

　　從口袋里摸出一個綠皮青蛙的錢包，這就是上次中秋趕集買的，被他用來專門放自己的零用錢。

　　翻翻自己錢包里的錢，零零碎碎地已經有不少錢，都是他平時攢的。

　　他很少花錢，有時候想看漫畫，也都是讓衛子康下班回家時候，順路買。

　　老爸總是喜歡借用他的能力，他的錢包不薅白不薅。

　　中秋節和十一長假趕在一起，又是最后一次中秋趕集，小鎮周圍的人就像是都聚集在這里一樣。

　　平時能三輛車并行的河堤上，擠滿了人。

　　衛賴和父母分開后，在人群里擠了半天沒找到晴婷，看到了不遠處一個攤位上在賣冰糖葫蘆，眼睛一亮朝那邊走過去。

　　不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一串串裹著冰糖的山楂果被插在高粱桿扎上，賣冰糖葫蘆的攤位上，是一個很大的玻璃柜，玻璃柜里面，包裹著冰糖的不光有山楂果，還有橘子，蜜瓜，獼猴桃，芒果等各色水果，一小塊一小塊被串在竹簽上，在玻璃柜上白熾燈照耀的黃光下，宛如藝術品般。

　　衛賴從人群中擠出來，剛想拿錢包買冰糖葫蘆，站在玻璃柜旁的小人兒，勾住了他的目光。

　　梳洗過頭發，柔順落在她的肩膀上，身上的藍色襦裙在到處是暖黃色燈光的集會上，就像幽暗中忽然冒出的精靈一樣，在見到他時，嘴角帶著糖葫蘆的糖渣，微微翹起，調皮又十分動人。

　　“我就知道在這里能等到你，走了，陪我玩。”晴婷逮住衛賴后，一手拿著剛買的糖葫蘆，另一只手抓住衛賴的手，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等一下，我的糖葫蘆還沒買。”

　　“別買了，我吃不完，分給你兩個。”

　　衛賴看著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糖葫蘆攤，但身邊的晴婷沒有一點放手的想法，并把自己手里還剩下的糖葫蘆串遞到衛賴的面前。

　　眼看自己掙脫不了魔女的掌控，衛賴不甘心地接過糖葫蘆，在上面咬了半顆，咀嚼著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嘟囔道：

　　“山楂的吃過了，我想試試別的。”

　　“別試了，都很難吃。”

　　“你怎么知道，你又沒吃過。”

　　“我沒吃過，但我就是知道。”

　　拉著衛賴的手，晴婷跟他擠在人群中，語氣十分肯定。

　　她在糖葫蘆攤上等了衛賴很久，聽到很多人心里對糖葫蘆的評價，自然知道哪種糖葫蘆好吃一點。

　　“下午的時候，你說給我獎勵，就是這糖葫蘆嗎？”衛賴啃完一顆糖葫蘆，嘴里順便問道。

　　“獎勵？你說下午你說我衣服好看的獎勵吧，我都忘了，你就那么想要？”晴婷停住腳步，轉頭困惑地看著衛賴，語氣還跟真的忘了一樣，讓衛賴頭皮一麻。

　　【又開始了，一天要捉弄我幾回才甘心。】

　　衛賴低頭啃著糖葫蘆，他不要晴婷她覺得，自己覺得糖葫蘆是獎勵就好了，這樣他也能安心。

　　“因為我知道你喜歡吃糖葫蘆，所以在糖葫蘆那邊專門等你，糖葫蘆是順便買的，不是獎勵。”晴婷拉著衛賴手繼續在人群中走著，另一只手伸出纖細的食指比劃著，煞有其事地解釋道。

　　【只要我裝作聽不到，獎勵的事情就到此為止。】

　　衛賴專心地啃著糖葫蘆，一言不發，吃到最后一顆山楂果的時候，手一空，糖葫蘆被晴婷搶了回去。

　　“糖葫蘆不是送我了嗎？你搶回去干嘛？”衛賴一臉錯愕，看著晴婷張嘴把最后一個糖葫蘆擼下來，含到嘴里。

　　“沒說送給你，是分你兩顆吃。”

　　糖葫蘆送到自己的一邊腮幫，晴婷一邊腮幫被頂起一個圓溜溜凸起，眨巴著被周圍燈光照亮晶晶的眼睛，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衛賴癟癟嘴，說不出話來。

　　“想不想要獎勵，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獲得了小小的勝利后，笑容又浮現在晴婷的臉上，拉上衛賴跑到一旁的垃圾桶，扔掉竹簽后，繼續朝著之前方向奔去。

　　衛賴還沒說出不想要獎勵的話，人已經被她拉到一個套圈的攤位。

　　“叔叔，給我十塊錢套圈。”拉著衛賴，晴婷從自己袖口里拿出一張十塊錢的紙幣。

　　這還是衛賴第一次知道原來錢能放在那種地方。

　　等套圈攤主把六個套圈送到晴婷手里后，她用套圈敲了一下衛賴。

　　“給你三個。”

　　“我又不想玩。”衛賴嘴里嘀咕著，還是從晴婷手里拿了三個套圈

　　獲得三個套圈后，他轉頭看向晴婷，“接下來干什么？”

　　“套圈啊，套中的東西就是給你的獎勵。”

　　“哦，這樣啊。”

　　知道是這樣的獎勵以后，衛賴不由放心下來。

　　可晴婷下一句話又讓他的心提起來。

　　“不過要是你套到的東西沒我的好，要接受懲罰的哦。”

　　【怎么能這樣，說好的是獎勵，怎么又變成懲罰了。】

　　河畔的微風襲來，帶來濕潤的空氣和河畔邊青草的氣息，看著身旁笑盈盈的女孩，衛賴心里哀怨以后，轉頭看向攤位上的東西，眼神也變得認真起來。

　　“想比賽就直說，我又不是不敢比。”

　　晴婷看到衛賴認真的樣子，臉上的笑容收斂了，眼睛里躍動的閃光絲毫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