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顏身體猛地一頓,扭頭看向他。
冬夜里本就寒涼,縱使眼前這個男人是自己最喜歡的,也拂不去她眼里那抹落寞后清冷。
席顏唇角一垂,轉過頭去,輕輕搖著手中的酒:“你不是不知道,我跟他之間,一直都有矛盾。”
她嘆了一口氣,望著爬出烏云的月,眼角在他沒有看到的地方紅了些。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向來不喜歡把家事告之別人,也不喜歡別人知道她與席鋒凱的關系有多惡劣的她,望著陸淮青那張正義凜然而又溫柔的臉,心里想要宣泄的情緒充斥整個腦子。
最終,席顏還是把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特別是席鋒凱幫她找失聯多年的母親和席氏集團股份分割與轉讓的事情全部告之給陸淮青。
末了,她沉默許久,望著遠處璀璨的燈火,說著:“當初我在民埔寨失蹤,之后被你們救回去,在那半個月里,我很努力地想盡一切辦法回去,”一頓,看向他,“陸淮青,你知道我當時為什么那么急著回去嗎?”
陸淮青注視著她:“你說你的公司不能沒有你,所以必須要立刻回去。”
“是啊,席帛需要我,而剛成為席氏集團繼承人的我更需要回去,但是,我也不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工作狂,回去的私心里其實還是想著……”她顧自地笑著,“覺得家里人會擔心我,他們不擔心,他也總會擔心我吧?他年紀也大了,我總不能總是讓他擔心是吧?所以就想盡快回去。”
“結果,最后我發現,在那個家里,沒有誰會擔心我,為了公司毅力,他就連大膽地去報警都沒有。”
“他?”
陸淮青隱約猜到她口中的“他”指的是她的父親席鋒凱。
“我前二十幾年他都對我不管不顧,每天連見他一面都難,如今他見席云鶴沒能力,為了不讓席氏集團就此落敗下去,竟主動關心我來了,甚至連公司的股份都分割給我,也不知道他在交代個什么勁兒,自己明明還活著……”
她心里對席鋒凱有怨恨和埋怨,他是知道的,但他隱約覺得,席鋒凱怎么會突然把公司的股份全部分割給她和席云鶴了?
事出有因必有妖,難道是他知道自己要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陸淮青欲言又止,似是想把這個猜疑說出來,但想到這是席家的家務事,他不好插手和過問,就咽了回去。
他深深地望著席顏的側臉,那挺翹的鼻梁上,不知是被夜里寒風吹了還是因委屈紅眼眶,鼻尖紅紅的。
陸淮青伸出手,似是想觸碰到她,但卻停留在半路。
席顏還在說著什么,全然不知他心里的糾結。
半晌,他才鼓起勇氣,伸手過去,輕輕地覆上她搭在躺椅扶手的手背上。
席顏身體一個激靈,像是被電擊到一般,瞳仁微睜。
“席顏,我知道,你口口聲聲說怨恨你父親,但你心底,還是很希望他能夠注意到你,能夠愛你,能夠關心你的一切。”男人眉眼溫柔,那雙好看的眼睛像是承載了整個宇宙星河,非常有力量,“但是沒關系的啊,他是你父親,是跟你留著同樣血液的人。或許他對你的關心每次都顧慮太多,但他依舊是愛著你,想把自己擁有的,給了你。”
席顏靜靜地看著。
男人抿唇笑著:“當然,縱使他們從來不關心你,不愛著你,但你相信我,這個世界上還是會有一個人一直愛著你,關心著你,甚至一直擔心你。”
男人的聲音低沉,緩緩地流入她的心窩,像是帶著一團小火,在她心頭滾成了大火,滾燙了她整個世界。
“陸淮青。”
“嗯?”
“你說在這個世界上會有一個人一直愛著我,關心我,擔心我,可是……”她目光深深,情意輕易從里面溢了出來,“那個人是誰?”
他一愣。
“陸淮青,會是你嗎?”
生怕他會說出否定的話,她立即接著自己的話說:“我希望是你。”
“陸淮青,我希望那個愛著我、關心我、甚至一直擔心我的那個人,”她話一頓,沉了些許,“是你。”
——
那瓶美人淚,陸淮青只喝半杯,剩下的全被席顏喝完了。
多年來的應酬已經把她的酒量練得很好,這一整瓶下去,才堪堪醉了些。
“別喝那么多。”陸淮青攔下她的手,卻被她擺手揮掉。
“你、你誰啊?”席顏醉得雙頰翻紅,雙眼迷離地瞅他,從躺椅上起來。
她身體踉踉蹌蹌地走過去,陸淮青擔心她摔倒,忙起身握住她的手,扶穩她的身體。
“憑什么、什么不讓我喝酒?”席顏整個身體都壓向了他,半靠在上面,“你以什么身份、身份不讓我喝酒?”
陸淮青眉頭緊皺:“你這樣很危險。”
一想到他連自己那樣的話都接不上來,心里更是一陣氣惱,她推開他,一直不滿地嘟囔著。
“喝、喝醉又怎么樣?是在自己家、家里醉!又沒在外面,能有什么危險?!”席顏拎著酒瓶子踉踉蹌蹌地往臥室走,一邊哭一邊給自己灌酒。
縱使那酒瓶已經空空如也,一點酒水都倒不出來。
她一邊哭一邊走著:“陸淮青,我真的好難受、好難受啊!”
“這個世界上誰都不愛我。”
“誰都不喜歡我。”
“就連、就連……”她打了個酒嗝,“我媽媽都不要我了……”
眼淚像是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
陸淮青心里五味雜陳,緊緊跟隨她身后,時刻盯著她的狀態。
她繼續說著:“他也是,從小都不管我,為什么要突然對我這么好!為什么要突然說要給我補償?”
“我不要補償!我才不要補償!”
“我只要媽媽……”
“只要媽媽……”
走進臥室,她直接撲倒在床上,手中的空酒瓶隨著她動作垂落在地,發出哐當清脆的聲音。
她就這么趴在床上,一下沒一下地抽泣:“誰都不喜歡我,陸淮青,就連你……”
也不喜歡我!!
她喝得不少,陸淮青擔心她趴著難受,忙走過去把她擺正過來,讓她以躺著的姿勢入睡。
但在他走近床尾,欲要把她姿勢擺正過來時,目光突然凝在女人曼妙的身姿上。
腳下,硬生生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