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喀喀?！?p>　　一口粉下嘴，辣油嗆得陸淮青面紅耳赤，接連咳嗽。

　　席顏一嚇，給他端來白涼水。

　　幾口水下肚之后，他勉強止住了咳嗽。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不能吃……”雖然希望他能夠與她一起吃，但如果他真的不能吃，那她也不能勉強，“你別吃了，我叫老板給你做一份清湯的粿條?！?p>　　說罷，她作勢要端走他眼前的螺螄粉。

　　“這里也有粿條？”

　　“有！雖然說是螺螄粉店，但其他湯粉也是賣的，只是可能口味沒那么正宗?！?p>　　陸淮青摁住她的手，她也頓住，兩人四目相對。

　　他視線不著痕跡地在她臉上掃了一圈，最后噗嗤一聲輕輕笑了。

　　“你笑什么？”

　　“剛才吃了一口。”

　　“？”

　　“我覺得味道不錯?！?p>　　席顏雙眼一喜，有種自己的獨特嗜好在極力安利給別人，本以為別人會排斥和拒絕，沒想到對方欣然接受并說覺得還不錯的感覺。

　　席顏立即松開手，坐下，做出一個“請”的動作：“那你繼續吃？”

　　他埋頭，繼續吃起來。

　　席顏也繼續吃著，兩人都沒有說話。

　　本是夜里，店里沒什么人，他們剛才進來的時候只有幾桌人，這會兒陸陸續續吃完離開，此時整個店里也就只剩下他們了。

　　老板娘正坐在收銀前臺盯著平板看劇，看的應該是最近熱播的一部青春偶像劇，歡樂的笑聲此起彼伏，斷斷續續地傳出來。

　　終究是第一次吃這么辣的東西，陸淮青只吃了一半就沒再吃了。

　　其他添加的那些炸蛋、鳳爪什么的，不辣且鹵得很入味，基本都被他吃完了。

　　席顏吃得慢，細嚼慢咽的，加上辣，這會兒她吃得滿臉紅暈，像是打了腮紅似，嘴唇辣得跟滴血似的。

　　她辣得倒吸幾口涼氣，陸淮青順勢給她把水端過去，結果她搖頭，沒有喝。

　　“大晚上吃這么辣，會拉肚子?！标懟辞鄩鹤∷氖郑安灰粤??！?p>　　“不要，我要吃?！?p>　　陸淮青再壓住她的手，結果她想掙脫，她越掙脫他就壓得更緊。

　　終是男人的力氣比女人大，這么掙幾下，她掙不過，癟著嘴，抬起小臉，一副委屈巴巴地看著他。

　　“……”

　　陸淮青心頭一震，慌了：“你……”

　　“陸淮青，你說他是不是故意的？”

　　“？”

　　下一秒，他才意識到她說的是誰。

　　席顏眼眶紅潤，眼淚瞬間繃不?。骸八麘{什么這么說，憑什么讓我有內疚感？從小到大，他都沒有真正關心過我什么，知道我想要什么。媽媽明明那么愛他，可他卻背叛了媽媽，導致媽媽心灰意冷，一走就走了那么多年。”

　　停留在口中安慰的話，就這樣凝在那里，再也說不出口。

　　她哭得很壓制，眼淚明明流得那么兇，可卻依舊壓抑著自己的哭聲，端著自己最傲氣的那一面。

　　從小，她從未在任何人面前泄過懦弱，可現在，一整晚壓抑著的情緒，終是在這一刻，被全部宣泄出來。

　　淚眼模糊間，席顏感覺有人來到她的身邊，寬大的掌心握住她的后腦勺，往他腰腹處輕輕一壓。

　　動作輕柔，像是對待自己最愛的珍寶。

　　可他視若珍寶的人，竟被人欺負成這個樣子。

　　男人眼神微沉，臉色凝重起來。

　　——

　　從店里出來，兩人走在人行道上。

　　不知是覺得自己丟臉，在他面前哭成那個樣子，還是覺得自己只想靜一靜，席顏快步走在前頭。

　　陸淮青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望著她那小小的后腦勺，神色也跟著她一起沮喪起來。

　　走了許久，席顏才在公交車的休息椅上坐下休息。

　　陸淮青停下腳步，注視她許久，才抬步走過去，就著她旁邊坐下。

　　兩人一時沒說話。

　　夜間等待公交車的乘客不多，散散只有幾個人。

　　公交車一輛又一輛地駛來、停下再離開，車燈一盞又一盞地閃過，在兩人臉上一閃一閃地亮著。

　　許久，陸淮青才出聲：“以前我不喜歡吃螺螄粉，覺得很辣很臭也很難聞，肯定很難吃，今晚一吃，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頓住，他側臉看她：“只是唯一不好的是，太辣了，把你辣哭了?！?p>　　他抿唇，輕輕地笑著：“以后我們再也不吃了，好不好？”

　　這話直接把某人氣著了，席顏狠狠地抬眼瞪他，氣得雙腮鼓囊囊的：“你不讓我吃，我就罵你！”

　　“……”

　　噗嗤一聲，某人大笑出聲，一陣笑聲過后，他寵溺地點點頭：“好，那我以后都陪著你吃，別哭了，好不好？”

　　“我沒哭。”

　　“好，你沒哭?！?p>　　“我只是覺得難受?！?p>　　“……”

　　席顏深呼吸，轉頭看向粗糲的瀝青馬路，神色落寞：“陸淮青，你知道我為什么那么吃辣嗎？”

　　他愣住。

　　她顧自說著：“因為每一次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特別喜歡吃辣，越辣越好的那種。因為只有辣椒才能讓我那個因為難受而全身麻痹，只有這樣，我才能感知不到疼和痛?！?p>　　她深呼吸一口，仰著腦袋，看著冬夜里昏沉的月光：“在我印象里，我以為他們很恩愛，很幸福，一家三口圓圓滿滿就是我感到最幸福的時刻。可我終究是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世界，不懂大人情感的糾葛和錯亂。在我八歲那年，得知父親背叛了婚姻，在外面與何若蘭有了一個兒子，母親心灰意冷，一度想帶著我跳樓自殺。”

　　似是陷入了讓她悲痛的回憶中，她整個臉都緊緊皺著，聲音透露出悲痛：“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母親帶著我一起坐在樓頂欄桿上，雙眼無神地望著前方。那天的風非常大，黑云壓境，像是暴風雨前的前兆，我望著下面二十多層樓的高度，非常害怕，一直在哭著。母親的聲音一直在我耳邊響起……”

　　“她說，她終究是來遲了，她永遠都進不了他的心?！?p>　　“那天，母親悲痛得決然，像是抱著同歸于盡的絕望念頭，想一跳下去結束這一切?！?p>　　“我一直哭著，不知是因為我的哭聲讓她心軟還是因為她不忍心我就這么結束自己最美好的生命，最后她沒有跳下去，在消防員的搶救下，我和她都沒有死?！?p>　　“自那天過后，她更加郁郁寡歡。最終在某一天的凌晨，我因為肚子疼想去找她，結果在她桌子上看到她給我留下的字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