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青愣了愣,靜靜地看他。
許久,他眼神不著痕跡地一轉,看向遠處:“沒、沒有。”
林升只笑著看他,并沒有拆穿他的小心思。
兩人望著那輪皎潔的白月,沉默了好一會兒。
“淮青,你在我眼里,不是那么膽小的人。”林升突然出聲。
陸淮青看向他。
“我還記得你來這兒的時候,那會兒你才剛大學畢業,為了你的養父來到這里。我知道你的夢想和使命在這里,但這里畢竟人煙稀少,你我每天面對的人只有對方和梁宇他們。這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姑娘,你動了心思,我能理解。只是,我很困惑……”林升聲音頓住,“當初她離開的時候,你為什么不選擇出來親自送她,而是躲著她?”
“你難道不知道,你們這一別,再見的機會就很渺茫了……”
陸淮青靜靜地聽著,眼簾微斂。
燈光落進他的眸眼,似是綴滿了星光,閃閃的,很亮,卻掩不走他眼里的落寞。
“升叔,其實……我也很想。”他聲音很輕,似是一有什么動靜就聽不見了,“但是,我和她之間……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
“更何況,”他嘴角勾起無奈的笑,“風山域里有我的使命和夢想,我從踏進來開始,就明白,我生不在此地,死,必須在此地。我愿意付諸一輩子的心血和精力守護好這片森林,完成養父的遺愿。”
林升眼中有心疼:“淮青,你還年輕,不應該讓自己一輩子困在這里。”
“困?”他錯愣。
“我知道你對這里愛得深沉,但一輩子很長,你還要成家,還要結婚生子,還要與自己最愛的人相伴一生,不應該永遠地留在這里,留在這空曠無人的地方,孤獨一輩子。”林升說著,“我們森林守護員守護的不僅是一方的生態平衡和安定,還是一代又一代森林守護員的精神和信仰。”
“但你知道嗎?我們森林守護員的精神和信仰是堅定不移、恪盡職守、保護森林、守護一方自然生態的平衡。”林升目光炯炯,“而這樣的精神和信仰不是靠你一個人堅守,而是靠一代又一代的森林守護員去完成。”
“就像我一樣,守了十幾年,到了一定年紀是該退場,留給年輕人來的。”
林升睨他:“要不然,國家培養你們一批又一批的年輕森林守護員是干嘛的呢,我們老人不退場,沒有你們年輕人展現的舞臺的。”
林升想說的東西,陸淮青都明白。
“可是,喜歡又能怎么樣?”陸淮青勾唇,自嘲地笑了笑,“我長年住在這里,能出去的次數少之又少。平時那么忙,哪個姑娘敢跟我談戀愛?”
“如果談了,也是漫長的異地戀……”他斂下眼簾,“這樣的感情,對女方不公平。”
沒有誰的喜歡可以被放置那么久,也沒有誰能忍住愛著對方卻每天都不能在一起,只能在無線端的手機上互看對方。
那樣的感情,非常脆弱。
經不起這般長久的等待。
此番話一落,林升似是想到了什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剛才還勸說他如果真的喜歡,就該勇敢去追逐的林升,此時好像也變得緘默,不言一語。
兩人又沉默了許久。
“算了,不說這個話題了。”陸淮青看他,問,“我看你最近情緒比較低沉,心事重重個的,是家里有事?”
“也沒什么事。”林升笑了笑,“就是你嫂子啊,總責怪我長年在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風山域。家里的事情我幫不上忙,小星從小到大的事情我都沒有參與多少……”
陸淮青眼神凝重。
“信中,你嫂子還問我今年小星的生日,我能不能趕回去……”
說到這里,男人的雙眼已經蕰了些濕意,最后沒有再說下去。
最后,男人只深嘆一口氣:“今年,大概又回不去了……”
——
近來,整個席帛集團的工作氛圍比以前的歡樂不少,不再是陰陰沉沉,每天大家都安靜地上班,安靜地工作,再安靜地下班了。
這些改變無疑是他們席總席顏帶來的。
因此,大家紛紛都在言傳,自從席顏在民埔寨失蹤,最后又回來之后,性情大變,變得比以前更加溫柔待人,更加和氣,更加有人情味兒了。
就比如,以前他們開會的時候,整個會議上都是公事公辦,嚴肅又安靜,正常會議開下來,凝重的氣氛把大家的精神壓力拔高,一開完會,大家紛紛松了一口氣,生怕在會議上被席顏喊起來回答問題,要么交方案要么交工作總結。
再比如,以前午休的時候,席帛不喜歡員工們在公司成群結隊地一起吃飯、聊八卦、聊一些私人的問題,但現在在午休時間,他們的席總竟然會端著盒飯走出辦公室,跟大家聚一起吃飯聊天!
再再比如,以前員工一旦做做事或者交代的工作不能如期完成的話,都會遭受席顏無言凝視。她明明什么都不說,但你已經感覺出自己全身氣息的冰寒和想象到自己被解雇的畫面。但現在,大家做錯事的時候,她愿意再三詢問他們為什么做錯,并給一次彌補的機會。
……
等等。
席顏的變化對他們來說,無疑是最讓他們詫異和驚喜的。
他們每天上班都不再膽戰心驚,不再害怕被問責,不再害怕自己說錯話的時候被席顏一股冰冷眼神凝視,也不再害怕自己跟同事間聊天被苛責了。
要說,以前席顏對他們那么嚴格,他們還不辭職,原因無非是席帛集團的薪資水平比市場上同職位的高出一個點,不僅如此,逢年過節或者工作上的福利都很好。
在席帛,獎罰分明,獎金和福利豐厚,是大家即使在高壓中工作也不辭職的原因。
當然,席顏的改變大家都看在眼里,有些人感嘆和驚喜她的改變,但又阻止不了一些人好奇心重,不屑她的改變,以為她在耍什么折磨他們的花招。
因此,這段時間,公司上下突然就流了一則謠言。
有些人紛紛猜測席顏在民埔寨失蹤,而她失蹤的那段時間是不是遭遇了非人或者不公平的待遇,才讓她一回來性情就大變,像是脫胎換骨,完全變了一個人。
這日,總裁辦公室內。
席顏正埋頭處理手頭的工作,溫景推門走進來,把最近簽署的合作合同放到辦公桌上。
“姐,這時我們近來談下來的合作,合同都已經弄好,您都看一下,沒問題的話就簽個名,我盡快去落實。”溫景雙手交疊放于身前,說道。
“好,我知道了,我盡快看。”
話落許久,見溫景還站著,席顏手中的筆一頓,抬眼看他:“還有事兒?”
“姐,近來公司流傳出來的一則謠言,您有聽說嗎?”
“什么?”
“有關于您的。”
席顏眉頭一蹙。
“有些人在謠傳說,您在民埔寨可能遭遇了一些非人的對待,才讓您突然性情大變,跟以前完全不一樣……”
席顏沒好氣地睨他。
“這、這都是他們說的,不是我說的哈!”溫景怵了。
“他們還說什么?”
“他們還說,可能是此遭遇讓您身心受傷,不想對外宣稱有損自己的清譽,所以您才一直對自己的改變緘默不談……”
眼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說到最后,溫景的聲音低如蚊蠅。
席顏被氣笑了:“我最近對他們……是不是太好了點?竟然有閑心說我的壞話?”
溫景趕緊救場:“不不不,姐,這些都是他們吃飽了撐著瞎謠傳的。您也知道,嘴長在大家身上,我們也阻止不了。”
“怎么阻止不了?怎么,本小姐對他們管理寬松一點之后,他們就以為我好欺負,想爬到我的頭上?”席顏瞪他,“別跟我說謠言止于智者。這事兒我跟他們沒完!”
遭了。
他們觸到眼前這位祖宗的怒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