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爭吵聲響起,席顏緊張得全身緊貼在廁所門板后面,屏住呼吸地聽著門外的動靜。
在女衛生間這邊吃了癟,他沒有遲疑,迅速跑進旁邊的男廁。
這邊的女廁是老式廁所,不是馬桶,而是只挖一條長坑,前面的水源在水桶中流滿之后,水桶便自動翻動,傾斜,倒水,沖刷糞坑。
里面極其不衛生,味道極其濃重刺鼻,席顏只感覺肚子里一陣翻滾,屬實忍受不了之后,聽到陳舟去到旁邊的男廁,便急忙跑了出來。
她跑到廁所樓后面,正想對著地面大吐特吐時,突然,有一個人從身后緊緊捂住她的嘴巴。
那瞬間,她滿眼懼意,拼命掙扎。
下一秒,身后男人出聲:“別動了,是我,陸淮青。”
陸淮青?!
熟悉的聲音闖入耳膜之后,席顏身體一頓,停止了掙扎。
她慢慢轉身,目光觸及到男人那張熟悉的臉時,眼中的懼意逐漸退散,襲上了驚魂之后的歡喜,像是劫后逢生般歡喜。
席顏眼眶陡然一紅,正要張開雙臂抱住眼前的男人時,男人手一伸,扣住她的細腕,把她拉了過去。
廁所樓后面是一處約有一畝多的玉米地,玉米桿高立,嫩綠長葉交錯。
兩人鉆進玉米地,陸淮青拉著她,在前面開路,一邊扒開玉米葉,一邊出聲:“玉米葉鋒利,且上面有絨毛,盡量不要讓臉和脖子沾到,否則不僅會很癢,還會被刮傷。”
席顏眨了眨眼,緊緊地盯著男人的后腦勺,似乎還沒從驚喜中回過神來,一直沒吱聲。
她只亦步亦趨地跟在陸淮青的身后,兩人似乎走進玉米地中間地方。
陸淮青突然停下來。
他扒開玉米葉,為她空出一個小小的空間,而后轉身看向她。
他剛轉身,下一秒,突然感覺有人撞上他的胸口,雙手環上他的腰,緊緊抱住。
男人身體猛地一僵。
陸淮青低眼,席顏此時已經緊緊抱住了他,臉頰貼在他的胸口上。
滾燙的溫度似乎縈繞在周邊,使得整個周邊的溫度都迅速升高。
“你……”
“陸淮青,謝謝,真的謝謝你!”她語氣悶悶的,透露出一股濕意,“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男人心中不免泛著柔軟,輕輕笑了一聲:“不會。”
“?”她似是想起什么,松開他,“你怎么在這兒?”
還有,他是不是來跟她道別的?
她沒有等他回來就走,會不會責怪她沒良心啊?
席顏覺得自己特別奇怪,以前的自己明明那么堅強,可現在卻總喜歡多想,患得患失。
聞言,陸淮青眉頭緊皺起來,抬眼望了一眼廁所的方向,聲色緊繃,透露出驚慌后的慶幸:“你們坐的那輛物資車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
他身形一頓,收回目光看向她:“你好像……不驚訝?”
“司機是不是假冒的?他根本就不是你們官方派發物資的司機,是嗎?”
“你……”
“那個司機叫陳舟,這是他的駕駛證。”席顏從口袋里掏出來,遞給他,“當時我一見到他的時候,我就覺得很眼熟,但我沒有在意,就跟溫景坐上他的車回去了。可沒想到,在他把車停在前面的時候,他的種種行為很可疑,我開始懷疑對方的身份,逐漸的,我想起他以前是我二叔的手下保鏢。而我二叔并不是來接我的,而是來……”
說到這里,他明顯聽出她聲音里的微微顫抖。
在她手腕處的手,緊緊扣住。
“他是、是來殺我的!”女人眼中滿是懼意,身體微微發抖,驚慌的眼神像是受驚的小兔,茫然、恐懼。
“對不起。”
他終是放棄了禮俗道德,傾身,把她拉進懷里,緊緊抱住。
“我來遲了。”
女人把頭埋進他的胸膛,感受到他的體溫,他身上熟悉的氣味縈繞在她鼻間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安全了。
而他,陸淮青,來救她了。
“席顏。”男人的聲音在她頭頂落下,“陳舟是假冒我們官方物資車司機,來給我們送物資。他的目的不是送物資,而是你。”
“你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我今早去巡林的時候,收到快遞員郵遞給我的一封信,那封信是我們上級領導給我們發的。信上說,因官方那邊出了一點問題,物資資金暫時還沒撥下來,提前通知我們,物資會延遲兩三天到達,希望我們能堅挺幾日,擇日一定把物資送到。”
席顏一震。
“往常,一個月有兩次送物資的時間,一個是在每個月的十五號,一個是在每個月的月底三十號。我們在這兒守林十幾年,這時間從來都沒有變過。如果有事,上級一定會書信通知。我便趁著午飯時間回了一趟住處,卻聽聞老升他們說物資車到了,詢問了很多細節,我發現都陳舟的辦事風格和規矩都不符合我們官方的,細節上完全不吻合。我懷疑有人假冒,想到他已經載你們回家,我便匆匆趕了過來……”
說此,他深深吁了一口氣,“好在,你沒事。”
你沒事,那就是最好的。
話此,空氣中突然安靜下來。
寂靜的氣氛內,唯有旁邊玉米田中蛐蛐的叫聲,不絕于耳。
席顏的情緒穩定下來很多,突然意識到兩人擁抱的姿勢有多曖昧,猛地松開,后退了一步。
她不好意思地把散落的額前劉海捋至耳后,眼神亂瞟,不敢看對方。
“那個……”
陸淮青似乎也反應過來了,猛地收回手,在褲腿上搓了搓手,稍顯局促。
“不好意思。”
席顏一頓,扭頭瞪他:“干嘛道歉?”
陸淮青臉色變得唰紅,“沒有經過你的同意,擅自抱了你,抱、抱歉。”
“……”某人嘴角一抽,走上去,“你道什么歉?要道歉那也應該是我!”
“?”
“是我先主動抱了你,要說吃豆腐,那也是我先吃、吃……”她食指在額角撓了撓,“先吃你的。”
“……”
這個話題有點尷尬,得趕緊轉移啊!
席顏環顧了一眼四周,發現玉米葉隨著他們的闖入,被折斷了不少。
“陸淮青,我們把農民伯伯的玉米田折騰成這樣,怎么辦啊?”
“沒關系,到時候給主人賠點錢。”
“……”
她瞪他:“你有錢?”
“我們每個月都會發工資到我們個人賬戶上,我一直待在風山域,沒怎么出去,也不用買很多東西,消費的地方少,是存了一點錢。”
席顏湊過臉去,好奇地問:“存了一點?那是存了多少?”
他低眼看著那張精致的臉,心跳在那瞬間亂了節拍。
“五、五十萬。”
“你倒是實誠。”席顏失笑,“只不過你這點錢也辦不了什么事兒,你還是留著給你以后娶媳婦吧。”
“……”
她手指自己:“賠償的事情由我來承擔,你就不用了。”
“……”
他面目突然扭曲了一點,遲疑地問:“你這癥狀……”
“??”
“多久了?”
“陸淮青,你什么意思!”她雙手叉腰。
“沒、沒有。”
“你是覺得我花錢大手大腳,是一個非常不懂得節儉,只會過奢華生活的女人嗎?!”
男人眉頭戲劇性地往上一挑,正要向她道歉,結果她突然——
“對,我就是這樣的人!”她頭顱微揚,雙手抱胸,頗像是高傲的白天鵝,“本小姐這癥狀已經伴隨我三十年了,從我出生就有,娘胎里帶的。”
“……”
“因為!”她輕哼一聲,“有錢,任性!”
“……”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最后——
默默的,他抬起手,給她點了一個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