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劍橫在那張鐵面之下，再往里深入一厘米，就會刺破男人的脖子，進而割斷動脈。

　　亞倫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男人的鐵面，他沒有摘下那頂禮帽，閑適的坐在沙發里，動作隨意就像在自己家那樣。

　　那股危險的氣息就像惡臭的獸血，很遠就能令人為之戰栗，如剃刀般切割著亞倫的神經。

　　“不得不說你出現的很及時，該死的老鼠。”

　　“看來你一直在找我，偵探先生。”男人的聲音被面具隔開，就像鈍器摩擦在石面上。

　　“你現在該求饒才對，像條敗狗那樣跪在地上求我放過你的狗命，而不是像個賊一樣撬開我的事務所。”

　　杖劍猛地推進，鋒利的刃面立刻迸發出極纖細的切口，血液流出，但那卻是污濁的黑褐色。

　　亞倫伸出右手，就要將那張猙獰的野獸鐵面拔下來。男人同樣伸手阻擋，那只戴著白手套的手輕輕按在亞倫的手背上，卻如同幾十斤生鐵壓下。

　　“別這么緊張，偵探先生。”鐵面下發出怪異的輕笑，但和亞倫的對峙卻一直沒停。

　　另一根手杖在這時忽然浮現，它指著男人的眉心，僅僅一個眨眼的功夫后，那手杖就變了模樣，無數的刀刃排列緊密，它們鋒利的程度幾乎一下就能切開他的頭顱。

　　鐵面下兩只眼睛只能逆光看到那個女孩的輪廓，有什么東西在內心深處悄悄爆發，他好像很久沒體會到這種感覺了，那是對極度危險的條件反射，緊接著迸發著興奮、血液沸騰，還有對血液的渴望。

　　他敢斷定這次貿然的拜訪，只要走錯一步，他都活不出事務所的大門。

　　眼前的偵探或者是那位助手，他們的氣息都沾滿了鮮血，就像兩柄銳利的尖刀橫切在尸山之上。

　　“我給你一次說出案件始末的機會。”亞倫冷漠的加劇杖劍的力度，流出的血液滴在男人那潔白的襯領上，“你有自信一個人來這，那么你有自信活著出去么？”

　　那怪異的輕笑再次響起，期間伴隨著男人身體的抖動，鮮血越流越多。

　　“我想和你賭一賭，偵探先生。你是個賭徒，我了解過你。那你應該對這個游戲相當感興趣才對。”男人主動放棄對峙，松開了手。亞倫也緩緩收回右手，左手里的杖劍紋絲不動。

　　“你輸，那么你告訴我想要的情報。我輸，那么我告訴你想要的情報。很簡單吧？”

　　“我可以直接殺了你。”亞倫目光如刀。

　　“不，你不會的，我知道你是約德手下的雇員，你很強大，而這件案子讓你越發暴躁，沒人能一直活在疑云之中。

　　任何推進案子的進行都將以一個關鍵人的死去而宣告斷裂，你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結果，揪出幕后黑手，為曾經死去的朋友來一次真正的告別。所以你一定需要我的情報，而不是直接殺了我。”

　　那張野獸的鐵面下是沉重如鐵的呼吸聲，他攤開手心，里面放著一枚銀幣，沒有任何防備。

　　銀幣的正面是站立的黃金獅與雄鷹，而經過那手的翻轉，暴露在眾人眼下的反面則是荊棘花。

　　亞倫和艾麗兒同時一怔。

　　這是一種流通在下城區的貨幣，荊棘花銀幣。

　　它用來遮掩貴族們與黑市的灰色交易，貴族將見不得光的生意銷贓至下城區。最后巨額的荊棘花貨幣在資本的運作下，被洗成干凈的金鎊，還有那散發芳香的紙幣。

　　之后它們被重新運回內城區，妥善安置在私人銀行。

　　這同時也代表了約德對黑市的絕對權力，眼前的人既然拿著這種荊棘花銀幣，那么他的身份也一目了然，是一名黑幫成員。

　　現在亞倫不敢確定他究竟是替身還是真正的本尊，在不了解虛實的情況下，他的警惕性極高。

　　泛著光澤的荊棘花銀幣在男人的手里拋擲而后迅速遮蓋在手背里，他悠閑的玩著這最簡單的賭博游戲，卻不在意脖子上浸滿了鮮血。

　　“就賭這個，拋硬幣，偵探先生。”

　　“啪”的一聲，男人將右手拍打在左手的手背上，銀幣緩緩被揭開，是黃金獅與雄鷹。

　　“你想怎么制定規則？”

　　亞倫收回了杖劍，面對這種瘋子，只有瘋子的方法才能讓雙方滿意。這短暫的對峙中他深深的了解到，眼前的男人根本不怕死，他和洛伊斯一樣，是一個墮落至糞坑最深處的瘋子。

　　“拋硬幣，除去兩面質量的不同，理論上勝負率保持在50%上下。偵探先生，規則很簡單，我們各自任選一面。”

　　那猙獰的鐵面忽然停下了輕笑，他猛地坐直了，轉而注視著艾麗兒的伸縮手杖，“不過為了讓雙方都滿意，也是我為了自證清白，我想請這位助手小姐為我們拋擲硬幣。”

　　“我選獅子。”他首先說。

　　艾麗兒在亞倫的注視下緩緩接過那枚銀幣，質地很輕，看上去摩擦多時的表面，卻意外的手感很好。

　　這本是一場再簡單不過的游戲，孩子們經常喜歡拿這種方式來決定什么，不過現在卻被那鐵面的男人當做交換情報的籌碼，他就是個瘋子。

　　“可以開始了么？”她問。

　　亞倫點頭。

　　砰的一聲銀幣被女孩彈至半空，銀色的光澤在空中發出特有的破風聲，飛速旋轉。最后它落在了女孩的手背上，游戲已經開始了。

　　“以前總有人向我提起郁金香偵探事務所，最開始我只把那當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男人沉悶的嗓音從鐵面下傳出，他伸手從禮服里抽出了一塊手帕，“先生，請允許我擦一下這血。”

　　他請求著。

　　亞倫以收回杖劍當做默許，其實他已經在腦中猜想著男人的身份，毫無疑問，他那污濁的血液已經步向獸化的趨勢，不過他的理智尚存，也就是說他抑制住了血液的劣化。

　　高聳的禮帽、黑色裁剪得體的禮服以及那潔白繡著刺繡的襯領，這些可都不像是個黑幫能穿出來的服飾。亞倫很少在下城區見到這樣的穿著，要么是貴族，要么就是約德。

　　可眼前猙獰的鐵面顯然不是約德。

　　“直到洛伊斯慘敗的那一刻起，我才知道，我這邊的舉動是多么愚蠢。”

　　男人接著說完了剛才的話題，微笑著。他也注意到亞倫那劇變的目光，他是一個懂得進退的小人，而現在……

　　“先讓我們解決當下的事情吧，偵探先生。”他從禮服里抽出一張便條，貼著桌面緩緩滑到亞倫面前。

　　亞倫注意到便條上寫著一串地址，而身邊的助手悄悄碰了一下他。這才反應過來，時間似乎有些久了。

　　“揭開吧。”

　　艾麗兒點頭，雙手攤開，那是黃金獅子與雄鷹，是正面。她臉色蒼白。

　　“你……哦不，算上這位美麗的小姐，偵探先生，你們究竟是誰？”

　　男人翹起腿，只露出雙眼的鐵面如惡鬼一般。他發出那一如既往的微笑聲。